掩埋好篝火,傅长宵一手牵马,一手扶剑,慢悠悠地跟在女子的身后。
在女子的引路下,黑夜的荒郊似乎齐整了许多,尽管沿路依旧荒芜,但狭窄的小道已然变得宽阔平坦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天际的圆月莫名大了数倍,银辉皎洁,倒是不必担心看不清前路。
傅长宵闷声不响地用出“玄气百辨法”。
深更半夜遇见美女,还是在这荒凉地界,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他默念法诀,双眸流光一闪,却是招来满目疑惑。
这黄衫女子身上什么气都没有!
傅长宵眼睛里只有草木的清气、虫兽的毒气、孤魂野鬼的阴气,但没有妖的邪气,也没有人的浊气。
自打学会“玄气百辨法”,这还是头一次出师不利。
“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气定神闲。
“唤我柳十三便是。”
柳十三?难道是胡、黄、白、柳、灰当中的柳仙?
傅长宵想要再探虚实。
“原来姑娘姓柳,贫道姓傅,俗名青阳,不知此番前去,是否会太过唐突?”
柳十三大大咧咧道:“没事,我们家办酒宴呢?你去了反而添些热闹。”
傅长宵闻言揉了揉鼻子。
添热闹好,比添盘菜强。
他转而又问:“但不知柳姑娘家里请了多少宾客?贫道两手空空,总感觉有点失礼?”
柳十三悠哉地走着,头也不回。
“宾客都是自家姊妹和一些关系不错的街坊邻里,你若是害怕失礼,不妨多拿几包这样的泡面出来,相信大家不会见怪。”
原来是看上了自己剩下的泡面。
也难怪了,毕竟是现代产物,这些古代人自然感觉新奇。
“可是可以,但我只剩两包火鸡面,其味极辣,一般人可受不了。”
这两包是他特意买来整蛊燕途寒的,奈何现在连他人都寻不到。
谁知,这句话让柳十三蹙起了眉头,她一改从容之色,颇不服气地“嘁”了声,“放心,我们可不是一般人。”
呃,行吧,反正整谁不是……不是吃呢。
月下畅行不久。
前路出现一片荒地,地里坟包杂乱,残碑冷清。
一个身着曲裾的妇人独立其间,口念哀词:
“碑无名,人无名,魂幽幽,泣悲鸣,生无依,死无垠,人间苦,凄凉吟。”
不等傅长宵发问,柳十三就道:“那是我娘,因她怜惜这世间枉死的孩童,死后只能立无字碑,而无法获取祭祀,便特地在此吟唱哀乐,为他们送行。”
傅长宵看着那些拔地而起的道道魂光,暗生敬佩,虽然以哀乐送魂,形同送葬,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超度法子,但这妇人却能够仅凭一己之力,一次性超度这么多无主孤魂,也足可称作神仙手段。
他忽然意识到,自从得到铜印赋予的神通后,自己本就胆大包天的性子,好似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孤身一人,居然就敢跟着妖怪到它们的老巢来参加什么酒宴!
真是有些莽撞。
不过,来都来了。
况且,看这情况,说不定今天还能有机会结识到一位实力非凡的前辈。
傅长宵谨慎之余又不由得有些庆幸。
然而,还没等他靠近,就有两个总角少年迎向前来。
“十三姐,你上哪去了?哥哥姐姐们就快把叔叔迎回家了!”
“是啊,你快把烤鱼给我,曲水流觞桌已经发动,我可等着摆盘呢!”
说话间,俩少年忽然把视线投向后边的来人。
此人头戴混元巾,身穿青道袍,身形高大,气质淡然,奇怪的是,他周身上下看不出有什么神异之处。
若在其他场合估计也就被当成一个凡夫俗子,但在这儿,可能么?
就在俩小子打算询问的时候,那妇人不知何时到了跟前。
“道士?”老妇人扫量着傅长宵,神情玩味。
傅长宵当即作了个揖:“见过老人家。”
柳十三适时介绍道:“娘,这位是傅长宵,傅道长。”说着,把先前追偷鱼猫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妇人闻言赞叹道:“傅道长对生灵的见解真是别具一格。”说着,她话音一转,忽然问道:“但不知道道长对异类得道有什么看法?”
傅长宵一本正经道:
“天生万物,自有其道,这是常理,即是常理,我又何必有什么看法?”
老妇人很是意外。
“这么说,道长是一点都不在乎人与妖的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