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梦到了那天。

刺目的红光照亮了半边天空，耳边全是太监宫女慌乱逃跑时那种惊叫。

叛贼已经闯入宫门，而他这个帝王身边只剩下了自己的贴身太监。

他从十五岁继位，便一直兢兢业业地处理朝政，自认为还算是个贤明的君主。

他收束军权，拉拢朝臣，后又将权力从那些辅政大臣的手中给抢了过来，从二十五岁起，整个朝堂就在他的管控之下。

他成为了九州四海最为尊贵的王，那些世家贵族也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

而今已经有八年了，三十三岁的他手握大权，年富力强，百官信服。

他还将自己不喜欢的皇后打入了冷宫，扶他心爱之人登上了后位。

皇后是辅国公家的独女，如果不是为了她家里的兵权，他不会让她登上皇后之位。他本就不喜欢她，皇后应该是他的蕊儿的。

蕊儿是书香世家的女儿，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比那个只会舞刀弄枪的人皇后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但她却是辅国公的独女，辅国公一门忠烈，掌握着大梁近乎二分之一的军权，也是先帝钦定的顾命大臣之一。

为了尽快亲政，他选择了他的女儿成为了他的皇后，而他的心上人只能入宫为妃。

他不喜欢那个女人，她没有普通女人的温柔小意，也不懂琴棋书画。

甚至在她嫁进宫来后，嫁妆里还有一身铠甲。怎么？她一个女人还想上阵杀敌不成？

他看不惯她，更不喜欢她。所以从大婚当日后，他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她的宫殿。

他知道宫里的人议论纷纷，也知道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私下里给她带来多少麻烦。

但她好像并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宠，每日和自己宫中的宫女舞刀弄剑，根本没有个女人的样子。

所以在辅国公打了败仗后，他就以中宫无子的名义夺了她的凤印。后来更是在她谋害了蕊儿肚子里的皇嗣后将她打入了冷宫。

他记得她离开中宫时，只带走了那副铠甲，也记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无悲无喜，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她的眼神记得那么清楚，可能是因为挫败吧。他以为她会歇斯底里，他以为她会解释……

可是什么都没有，她就那么平静的接受了，然后搬入了冷宫之中。

为什么又想起她了呢？是因为蕊儿抛弃他离开了吗？还是因为后悔？

他不知道，听着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他呆呆地看向远方的红光，那里曾是他最喜欢的宫阙，他曾在那里与蕊儿同游。

现在这冲天的火光，应该已经全部烧起来了吧？

“陛下，请您从密道离开吧！”贴身太监王安焦急地说。

有什么可焦急的呢？反正也跑不掉了，被自己心爱的人背叛，还斩断自己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你自己离开吧，王安。带上足够钱财，出宫隐姓埋名的好好活着。”他轻声笑着说。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只要逃出去，肯定可以东山再起的。那叛贼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要您振臂一挥，肯定会有人帮你除了他的。”

王安不想舍弃他的君王，他自小便被教导着要忠于君王，所以他不能离开。

“没有人能帮朕的。王安，这个时候还有你能陪在朕身边，那朕也不算太过于失败。”

“陛下，您去找辅国公，他肯定能帮你的，辅国公在军中威望甚大，他一定可以帮你的。”王安焦急的劝道，叛军就要打进来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可是王安，你忘了吗？废后还在冷宫里待着呢，那可是辅国公最喜欢的女儿啊！比儿子还喜欢的女儿！”他的嘴脸露出自嘲的笑。

死在叛军手中可能是他最好的归宿，死在皇位之上，总比死在逃跑的路上要好。

辅国公又能怎样，他一直用废后的安全威胁他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然后一点一点地剥夺了他的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