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再次坐着王警官的车离开了,来的时候,他满心忧愁却又按耐不住带着一丝奢望,他总也忍不住想——也许,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呢,他能带着俞言一起离开也说不定呢……
可是现实终究会把他那笼着迷雾一般的梦境粉碎,他知道自己是爱着俞言的,可是同时,他又知道,自己曾经深深伤害过这个简单而单薄的女人。他的心上仿佛插着一把刀,想要拥抱俞言,就要让她推着这把刀,深深的刺进他的胸腔。
他不怕疼,只要可以让他靠近俞言,哪怕是流干血泪,他也在所不惜。可是他舍不得,他不想再让自己给俞言的人生,带来任何一点点的波澜。既然无法再为她遮风避雨,那么至少也要免她惊,免她忧。哪怕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再无交集,只要想起她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无忧无扰,平平淡淡,也就够了。
“是啊,这样就够了。”
秦岳坐在后面,看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排排房屋,那些寂静的屋舍,就像是一个个守卫着这座村庄的勇士,他们无谓风雨的矗立在这世间,静静观看世人的悲欢离合。任由桑田变化,依然无悲无喜。
文健抱着怀里的字典,听见秦岳的呢喃声,他悄悄抬头,望了望秦岳。因为秦岳侧头望着窗外,他只能看见秦岳的半张脸,但他依然清楚的看见,刚才院子里那个一身桀骜的男人,此刻正眼含热泪,嘴角带笑,那笑悲怆又满足……
文健不能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他知道秦岳是真的伤心,可是他的喜悦也是真实的。他想不明白,一个人,如何同时拥有这两种情绪。
即使不懂,他现在已经是秦岳法律上的儿子了,于是文健在安慰秦岳和假装没看见之间犹豫了一下,就选择了视而不见。
文健扭过头,面朝另一面车窗,静静的看着这个寂静的村庄。他想要记住现在的一切,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有生之年,他是否还有机会再次回到这里。即使回来这里的一草一木,还否还如往昔一般,让他眷恋和不舍。对于自己的未来,文健依然是茫然的,因为他从来没有给自己机会去想象过,他,也能有未来。
一路上,王警官也试图挑起话题,但是后座沉重的氛围实在是他无法突破的。于是他也选择了沉默,王警官把秦岳送回医院的时候,王炳章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秦岳把文健送到自己病房里,又找了医生来给他检查,看着他没事了,就把他扔在房间里,自己去花园里找王炳章去了。
“给我一支。”
秦岳过去的时候,王炳章脚底下已经一堆烟头了,他扫了一眼,还不到一包烟,于是他也朝着王炳章要了一根。
王炳章慢悠悠的吐出嘴里的烟,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没有搭理秦岳,直到秦岳坐在他旁边,他都没动,还是秦岳自己伸手拿过了他放在长椅上的烟。
“我昨天看到你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这算不算报应。”
秦岳自己把烟点燃,并没有急着吸,只是静静看着那闪烁的火星,在微风的吹拂下,明明灭灭。那红色的微光不剧烈,却很执着的燃烧着,很快,这支烟就快要燃尽。秦岳这才慢悠悠的吸上一口。
“算吧,我自己都希望这是场报应,不然,我该怎么做,才能减轻自己的愧疚呢。”
秦岳似乎很快乐,他竟然还有心情吐出烟圈来。
王炳章看着秦岳的烟圈被晚风吹走,他也赶紧吐出几个更大更花哨的,紧跟着秦岳那马上就要被风吹远,吹散,逐渐散入风中的飘渺烟雾。
“呵,你倒是想的开,你这是一厢情愿。”
王炳章吐完烟圈,扔掉手中的烟蒂就开始嘲笑秦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