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至黄昏,双方死伤甚多。梁军依仗人多优势,几乎将战场四面围合;晋军多是骁勇善战的骑兵,史建瑭、高行周数次冲透重围,杀得梁军人仰马翻。彼时,高行周撇见一旁高坡上有青罗伞盖,便弃了队伍,一人一马疾风般抢上坡来。朱晃见状大惊,眼看高行周撞开人群,挺枪跃马直奔自己而来,急在众人拱卫下拨马而走。野南浔望见高坡上朱晃逃走,伞盖被高行周掀翻在地,即激动大叫道:“梁军溃败了!朱温逃走了!”晋军将士跟着高喊“梁军溃败了,朱温逃走了!”梁军本来士气不足,被晋军一喊,顿时军心涣散,牛存节、韩建等约束不住,士兵各自逃命,晋军从后掩杀,梁军大溃。
梁军想要回到本寨,但看到远处火起,原来是丁会奉命纵火,烧了梁军大营。败军只好往潞城方向撤退,沿途又被郭崇韬的人马劫击,败兵四散,只有少数人随同朱晃回到潞城。
朱友文为其摆酒压惊,朱晃食不甘味,酒杯掷地,叹道:“我的儿子都不是李存勖的对手,我将来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旁人皆缄口不言,经过三垂冈一战,梁国元气大伤,朱晃为此大病一场,期间军政事务暂交朱友文打理。本以为晋国将乘胜进兵,夺取潞州全境,不料晋营却送来和书,相约两家罢兵,各守原来疆界。朱晃欣然答应。自此双方退兵,朱晃还驾汴梁,李存勖回归晋阳。
冬日,肃杀的北方。
屋外零散的雪花从昨夜就一直下着,落地也存不住,眼见着便化作雪水。
门前改挂上了厚实的帘子,掀开一角,一只紫铜手炉被递了出来。
“快去给昀哥送去。”
仆人从阿芙手里接过手炉,一路穿过街巷。
与往日热闹景象不同,今日的晋阳格外沉寂。
“跪!”
大殿外的空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随着丹陛前的一声高调,人们都趴下了身子,静静等待。
此刻小仆一阵小跑,已经赶到了队尾,碍于仪式已经开始,便只好跟着人群跪倒在地,丝毫不敢乱动。
“恭请先王遗物!”
“呦——嘿——”伴着沉闷有力的一声吆喝,太庙的红漆大门被缓缓打开,两队随扈的武士身披重铠,脚迈八字,在前引路。紧随其后的宦官,弓着腰背,将三只红布苫盖的托盘双手举过头顶。这时,人群中的李存勖,站起了身,沿着丹陛走上前去,又伏地跪倒,对着托盘中的物件接连叩首三次。
“先王神灵在天,容臣奏禀,先王龙御之日,曾与儿箭羽三只,敕曰:‘梁、燕、契丹,晋之世仇也,勿忘父志。’臣领诏命,承继王统,遗训在耳,不敢稍歇。闻梁入寇,陷阵于赵,王荫庇佑,克敌井陉。闻贼犯阙,提兵出右,截径当关,饮马潞河。休养六载,生聚教训,东向用兵,还定燕代。手缚仇人,灵前祭奠,明灭有知,王灵告慰。尚飨。”
李存勖朝着遗物祝祷完毕,紧接着两个身穿素衣的囚徒被人五花大绑,押到了太庙前,这二人正是刘仁恭、刘守光父子。
此时刘仁恭因在燕国被长期监禁早已失智发疯,面对李克用的灵位和明晃晃的破膛刀,反倒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惧。只有刘守光,自知死期已到,吓得嘴歪眼斜,如同烂泥一般。随着李存勖一声令下,刘姓父子被开膛破肚、掏心挖腹,祭了太庙。
自唐僖宗时受李克用保举出任节度使以来,刘氏父子盘踞幽云数十年,期间所作所为着实称得上恶贯满盈,今遭殒命,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