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宗淑说完话之后的满堂赞许,这一次营丘栿收获的乃是一片沉默,然后更是不同面孔的不同表情,知道内情的承守真等人也是赞赏与怀疑、认可兼忧惴的复杂情绪,而不知道内情的如其父营丘潭已经是错愕和不安了,饶是营丘栿自己也是禁不住冷汗冒了出来,却仍是按捺不住非做惊人语不可。
“衡甫,这是你自己思索而得来的结论,只是空有结论而是切实有据?”
承守真也不免神情严肃起来,之所以赞赏与怀疑、认可兼忧惴皆有,便是如此,若是此子是有其余渠道获得实证才有此所得,那真是要严加管束此人了,这等军国重事便是当朝宰辅也未必知之甚详,何况一个地方官的衙内。
“确实是空论,不曾掌握实证,虽然所谓一叶落而知秋,但着实有些是学生放肆之言!”
他不敢妄自揣测承公心意,只能实话实说,也正因为如此才是躲过一劫。
“既然如此,这番话任谁都不能再提起,”
承公将眼神投放到对面所有人,
“汝等皆须如此,不可有丝毫泄露,其中深浅也不必某仔细说明了吧?!”
这话说到这份儿上,哪个不是起身拱手答应,堂上也都是聪明人,如何不知道其中利害,虽然凰帝乃是大綦天子,但是妄议尊者也是不道行径,若是传至有心人那里,堂上所有人都难免遭人诽议。然而,话到这里,承公也无一言否决甚至质疑营丘栿所言,聪明人心里已经明了,只怕这些事也不都是空穴来风,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宗淑和营丘栿发表了见解后,后面议事之中,在无人做惊人之语,看似虎头蛇尾的议事,其实已经预示着明日起丹南路诸监司将要迎接一轮接一轮的冲击,不只是来自外部,内部许多麻烦事只怕是才刚刚开始。
临了,负责军备与防务的杨永节不免也要唠叨几句,却也并非老生常谈,
“承公,明日客省人员抵达,按着安全考虑,是否就近安排在府衙附近的客馆?只是如今客馆多为本路各地方官员居住,是否需寻个备用地方?”
承公看向营丘潭,大判急忙起身答复,
“按照杨钤辖的安排并无差错,按照地方回报,客省抵达应天府城也是申时之后了,而明早地方官员将陆续返回治所,便是走得晚的,催促一下最迟未时也是启程了,总之是腾出哪些地方便先拾掇哪里,至于客馆人员也都是登记在案,全都核实过的,关键地方也都调度吏员监管,其余安全事务全凭惟公与杨钤辖做主。”
杨钤辖便接过了话,
“那边将随员都安排在客馆,随行仪仗及禁军则分批安排在内城巡判所与外城教阅厢军教场营舍中,至于内外北门的工程也都先停下来,这些日子无论教阅还是不教阅厢军无调令便不必出营了。”
“如此以来,防务人员可堪使用?”
问话的是羽微行,作为走马承受更加关注军事方面,因此才有此问,但是只可问,并不能插手其中,便是存疑,也是要么与承公商量,或者记录在案呈报朝廷。
对于羽微行的问话,杨永节也是有问有答,有些部分还有霄瑟夜来补充,
“某所提及者已经是并不包含已经抽调出来使用的镇军,如今丹阳八关驻泊禁军皆不得离开驻地,各军砦镇军、乡兵也停止外巡,皆返回诸地,其余巡检司也是一同办理。”
杨永节侃侃而谈,可见也是做了精细功夫,
“至于应天府城,某亲提在城禁军戒备府城,霄都监率领驻泊禁军负责纠察城外,”
这里提到的霄瑟夜虽仍称霄都监,可是这个都监已经不是府分兵马都监,而是丹南路驻泊禁军兵马都监,未想苦熬多年,这时候总算走了一大步,如今品阶也从八品的小使臣荣升正八品的大使臣,而这内殿承制恐怕也不用多久还会更进一步,再进诸司官指日可待,前提便是帮衬承公做好分内之事。
“归德城内外巡检及两县衙役皆由智全宝调度,府衙及经抚司环卫则由雷厉、源净二人负责。”
杨永节是个八面玲珑之人,久在宫中长大,人生境遇与羽微行大为不同,毕竟杨太妃对于亲眷不似慈圣太后那般宽容,也不如羽微行与官家这样的亲昵关系,故此性格更为圆滑,而杨氏兄弟也不比柳氏兄弟那般皆是甘愿在军中历练,他们兄弟都是在京中任职,平素里更似经商的员外多一些,虽在禁中走动,却是游离在权力边缘,即便这次外放出来,他也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
慈圣太后的亲侄儿柳文质也不过是个远郡的同都巡检使同都巡检使,自己何德何能竟先他一步登上路分钤辖一职,慈圣太后也不必通过他收取杨太妃真心,毕竟她二人已经同德同心三十载,哪里还需如此稚嫩手段。不只是用他们兄弟,包括柳氏兄弟,甚至是包括羽微行这将门虎子,用他们这些皇亲国戚去简拔大肇底层出类拔萃武官,换言之便是让他们收拾人心,日后为官家所用。
无论慈圣太后今时今日如何专权,却无时无刻不在操心将来天子亲政后,如何行之有效的治理这个国家,私心固然有,却也是舍不得放手罢了,也正因为如此,天子才能安心等待,不至于母子间横生其他枝节。
因此,杨永节更清楚他的未来,其实远比柳氏兄弟能走的更为长远,只要自己保持着对于权力的无所谓姿态,比如现在,他更愿意将手中权力拆分出去,而不会给他人妄自揣测的空间。
所以,他将更多说话的机会给了霄春臣,如今乃是他身边听用幕僚,也是对上传递消息,对下发布命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