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冬天的雨很凉,地面升起了一层薄霜,那些泥泞的、浑浊的血全部被冲散了,旋转着,裹起了一层白沫,进入了下水道里面,很快就消失不见。
世界一片静谧,这个世界安静的只有雨声。
还有一道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安葵无助地蹲在地上,一手抱着膝盖,一手撑着伞一直在哭,眼泪流了个不停,她抽噎着好像在说什么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她的眼睛已经红得跟两个小金鱼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只手轻轻拍在她的脑袋上,那是周虎的手。
他的那只手比想象中还要冰凉,也比想象中要无力。
林诗诗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的那具倒在地上的魁梧的、漆黑如墨的身体,以及在旁边颤微着撑伞的安葵,一整张脸瞬间变成了一片煞白。
她的高跟鞋踩在了水洼里面,溅起来的淤泥打湿了她的裤袜,黑色的水洼映照不出她高跟鞋的颜色。
林诗诗从来没有觉得指尖这么冰凉过,也没有觉得心脏这么痛过,像是被一只手死命地攥住,摔在了地面,再狠狠地踩上了一脚。
腹部好像在痉挛,空气再也没有办法进入肺部,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颤抖着走到那漆黑的躯体旁边,她小心翼翼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曾凡……”
但是躯体没有回应,死去的人是没有办法再回应的。
林诗诗赶忙将身上的米色大衣脱了下来,披在了他的身上。
她已经是泣不成声,泪水夺眶而出,将她的妆全部打花了,连着口红一起。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像是一只被丢在泥地里,脏了一身的花毛小狗一样,丑死了。
但是她根本没有闲心去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哭,不停地哭。
她无力地跪在曾凡的旁边,抓着他冰凉的手臂,他浑身的肌肉一如既往的结实,但是那里已经没有血管在跳动了。
周虎没有说话,没有哭也没有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曾凡,看着那双已经闭上的眼睛,似乎想从他那里再得到什么回应。
“好的,老大。”
“明白了,老大。”
“好的,没问题。”
他一瞬间仿佛听到了曾凡在说话,可是翻来覆去曾凡会说的也就只有那么几句话而已。
漆黑的雨一直下,一直下,世界仿佛被泼天的石油所掩盖,众人都渐渐明白了,曾凡不会再醒来了。
周虎张了张嘴,声音沙哑。
“曾凡,他最后说了什么吗?”
安葵已经哭干了眼泪,深深吸一口气说。
“他说,他说,我不是怪物……太好了……”
周虎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面冲了出来,世界一片安静,雨下落的速度都变慢了。
而林诗诗则是哭得更惨了,她抽噎了两下,竟是直接哭晕了过去。
周虎的肩膀塌了下去,他对着安葵说。
“你把你诗诗姐带到车上,我把曾凡带到车上。”
安葵点了点头,起身,她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伞,周虎则是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再打伞了。
安葵便将伞收了起来,艰难地背起了林诗诗,将她一步一拐地背回了车上。
周虎则是抱起了曾凡,用他那两只小孩一样的手臂将他抱了起来,塞进了车的后座。
周虎将后门关上,对着坐在驾驶室上的安葵说。
“你把他们俩送回去。”
安葵又吸了一口气,手背擦着眼眶。
“周先生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