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张继国跺了跺脚底的落雪,走进堂弟张继建的屋里。
屋里微弱的橘色灯光下,陈列着熟悉又陌生的桌椅。
从踏入屋子的那一刻,回忆如困兽一样。压抑又苦痛。
堂屋里婶子杨四美正望着儿子张继建的遗照发呆。竟也没察觉到屋里进了人。
“婶子,我……我回来了,来看看继建。”张继国走到供桌前烧香磕头。
杨四美见到张继国,见他眼眶红红的,她心头的苦痛再也压不住。她嚎啕大哭:“继建,你继国哥来看你了!继建!你为什么把娘留在这世上独活。儿啊!娘心里太苦了!”
大嫂王红英端了一碗酱萝卜送了进来,因为她知道张继国过来了。她装也得装作孝顺的样子。
可她一见到婆婆哭成了泪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阴阳怪气的喊:“哎呀!死婆子!你烦不烦啊!天天嚎!天天嚎!你能把你儿子哭回来了吗?”
“继国在这里,你还哭!像是我怎么折磨过你一样!老婆子!”
杨四美见到王红英,又胆怯的停止了哭泣。
“大嫂,你别这样和婶子说话…老人家夜里难免想儿子嘛。”
“死都死了三个多月了,能哭活吗?”
“有这心,不如对大儿子继祥好点!”王红英扔下酱萝卜走了出去。
“继国,有一个事情求你啊!你侄女张娟初二读不进去了,吵着出去打工!你帮忙想办法劝劝。”
“好,大嫂,我明天找她聊聊。”
张继国从兜里掏出200块钱递给婶子说:“婶子,我也没带多少!夜里雪大没办法给您拎点吃的喝的。这钱你拿着吧。”
“继国,我不要了…你每次来都给我钱。你…你比亲儿子还亲。”
“继祥这个糊涂玩意儿,赌博抓进去了。”
“我把你从党群那里拿回来的钱都给红英了。让红英去打点关系,早点把继祥捞出来了,一家人好过年。”
“大哥被抓进去了?”张继国惊愕地问。
“嗯抓进去半个月了,现在娟娟也不肯读书了。”
“娟儿学习这么好,怎么会不读书了呢?”
“总不是你大嫂,她硬说女儿读书没用!”
“你大哥抓进去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把手里的钱都给红英了。她说找娘家人帮忙能捞出来了。就是娟儿不读书了,这个忙你要帮!”杨四美说。
“好,我知道。松松雨雨呢?”
“在底下大伯家玩呢…”
“大嫂对你?还好吧!”
“还好,她就是心里有气,怪我偏心。她不至于打我,就骂两句出出气。”杨四美拭干泪水,可怜兮兮的说道。
张继国绕着屋子走了一圈,他拉开院里的灯,灯光穿透漆黑的夜,院里如同白昼。又下雪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如同落入凡间的精灵,纯洁明净,不染尘埃。
飞舞的雪花有细雨的陪伴并不孤单,雨水洗去地上的尘土,雪花簇拥着很快融于水。细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悄然离去。
雪依然在下,越下越大,院里有了积雪。他望着张继建的遗照,陷入了沉思。
唯物主义的他,竟然也开始幻想,世间如果有太多如果就好了…比如如果张继建还活着…如果党群没有背弃婚姻…如果……
“婶子,我先走了。夜深寒凉,您去床上偎着吧?”张继国走出了屋子。
回到家,见父亲母亲屋里灯还亮着,张继国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