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林楚凡被一阵乱哄吵嚷惊醒。
忙凝冰抹脸,迫使自己清醒,轻轻捅苍荷手肘问,“我睡了多久?怎么如此吵闹?熊宝何在?”
苍荷轻声嘀咕,“大约一炷香。熊宝挖到侧面,一路向西跑掉。底下常有人马经过,如此混乱倒是头一遭。”
跑了?许是饿急,出去觅食。
楚凡未曾多想,探出头脸偷偷向下瞄。
一群猎奴粗布麻衣,手铐脚镣并存,被一队人追逃,背后常有箭矢射来。
运气不好,被当场射死也算省事。
运气好了,中箭未死,拖拉流血不说,又跑不快。折腾到最后仍难逃一死。
苍荷低声建议,“他们在抢战功。我们也帮公主抢点儿?”
若林楚凡未醒,苍荷无此大胆。
林楚凡眉头一皱,“抢个屁!屠戮手无缚鸡之力的奴隶,很光荣么?
国主围猎意在弘扬尚武安邦之精神,与虐杀不沾边。别学那群懦夫。等假奴隶追来,咱们多弄死几个手持弓弩的,那才叫本事!”
苍荷被一顿数落,闷头埋伏,扫视四周。许是闲极无聊,她竟用枯草编织草帽。
忽有一阵喧闹之声自北而来。
楚凡抬首望去,只见更多猎奴被驱赶过来。与南边这批迎面汇合,两者相加约三百余人。
隔着猎奴群,两侧各有一票人马。
南边一批人数明显多,除了中间一对儿闪光刺眼的男女,周围还有数十随从。再往外层,还有一群假猎奴真鹰犬,不下数十人之众。
鹰犬们众星捧月般将一黄一红两人拱卫在中间。
北面人数少些,却个个精神抖擞,双目有神。
他们站位特异。浅黄色的贵族公子策马立在最西,往东依次是各府公子,随从,小厮……最后才是假冒猎奴的爪牙。人手一套精弓强弩,严阵以待。
苍荷悄声道,“好像是大王子与三王子。”
林楚凡一咧嘴,“你倒是看得清楚。怎么青禾只带你和我?他两个却领几十上百人?”
苍荷沉吟摇头,“嗯,怎么和你说呢?一个人最多能带三位扈从。你我加熊宝,勉强算三个。他们同是各带三人,但止不住旁人自愿追随。”
林楚凡气结,“抬杠呢?先不说那些穿衣服的。单说那些猎奴,不戴镣铐,手持弓弩,怎么讲?”
苍荷哑口无言。
土丘下,不知双方说些什么,几乎同时动起手来。
中间这三百羔羊立时遭了殃。唯二的两条去路皆被堵死。
向东,是楚凡二人藏身的小山丘,还没红袖馆高,却连绵长远。向西是一片密林,正是他们逃来的方向。
每阵箭雨过后,成片猎奴倒下。
惨叫声、痛哭声,混杂一处,被冷风吹开,缠绵不散。
终于,有人不愿等死,转身逃向西方来时路。
一个、两个,带起一群……乌央一众涌向密林。牺牲侧翼与结尾一层同类,幸存三四十人,踉跄冲入密林,奔向生之希望。
红黄二人率先动作,领一群衣着光鲜的爪牙策马入林,紧追不舍。
那个浅黄袍子也不遑多让,他本站在西侧,占尽先机。
双方默契地将伪装的奴隶留下。
林楚凡顿觉不妙,有种芒刺在背之感。想起之前遭遇假猎奴追杀之事,恍然大悟,此处早已暴露。不知为何,对方迟迟不曾来攻。
楚凡叹息提醒,“准备战斗吧。熊宝挖的出口在何处?最后可能要靠它逃生。”
苍荷不明所以,“怎么可能?他们是王子的人,为何要……”
不待说完,坡底响起嗖嗖破空声,伴随整齐弦鸣。
下方两拨人马未曾会师,自分南北爬上缓坡,边走边抛射,箭锋直指山顶。
苍荷已经说不出话,呆愣愣的。
楚凡一把将其拽进坑里。
双手齐出,左右凝成巨冰,如同屋顶般相互支撑,搭建半透明掩体以作遮挡。
叮叮当当!
一阵短促密集的冲撞之声,冰片裂纹已显。
在苍荷惊愕目光下,林楚凡单手一抹,非但修复如初,更将冰片加厚,直追熊宝的冰墙。
林楚凡故作镇定,“莫要吃惊,我会的,熊宝都会。”
心中不乏感慨,竟不知自己对冰火之力的操控已然得心应手。
还有先前螺旋箭的风力,不失神奇玄妙。
楚凡探出上半身,抬手一支螺旋灵火箭飞射。南一下,北一下,来回抽射。心里暗骂,想杀我的都是混蛋。
苍荷望向西侧密林出神半晌。默默从怀中掏出油纸包,“你饿了吧,这还有些肉给你留着。”
林楚凡恨不得生出四只手来,“这个时候你问我饿不饿?拿弓箭反射啊,难不成你想死在这?你希望青禾找到来时,只有一具或两具冰冷尸体么?”
苍荷皱巴小脸,“那可是王子啊!”
林楚凡惊呆了,洛青禾怎会带出如此循规蹈矩的宫女?
冷笑道,“王子?也不是没打过。只因他爹是国主,你连他养的狗都不敢杀?这叫什么来着,打狗看主人?”
林楚凡冷嘲热讽之余,左右开弓连射,偶尔喷出一口逆血。
见苍荷仍有些恍惚,方觉此女愚忠。
眼珠微转,循循善诱道,“几只疯狗而已,又不是洛云本人。你想啊,若青禾在此,安受此辱?
恐怕她早冲出去,还不得挨个捏死。你若死在此间,鬼知道洛青禾会不会发疯……那时谁能拦住?万一她脑袋一抽,为你报仇,把她哥吸成人干儿,又该怪谁?”
苍荷被吓得醒神,弯弓搭箭,胡乱射出。后知后觉道,“你……果然知道!”
林楚凡无心纠缠于此,“少废话了,我不知道。那边快上来了!”
假猎奴委实太多,且目标明确,配合密切。仅折损不到三成便冲到山顶。
再近,弓箭的作用不大。
苍荷的战力近乎没有。她是一个好宫女,却不算是好护卫。
楚凡抛下弓箭,“我去拖延一阵,你伺机偷袭。若事不可为,从熊宝的密道撤出,我自有办法脱身。”
他自坑底跃出,凝一根冰晶长棍在手,摆出守招格挡箭矢。左右观摩一番,一个纵越冲向南面,此处人多。
假猎奴未曾料到他敢单人反冲。躲闪不及,遭冰棍横扫,伤残五六人,倒地哀嚎不起。
林楚凡一击即退,退回山顶,借冰墙遮挡,转冲北方山坡。如此这般南冲北突,使来人不得登顶。
苍荷躲在冰缝偷瞄伤残‘猎奴’偷袭,也杀了不少。
假猎奴只觉棘手,萌生退意。还未等实施,忽见林楚凡奔袭路上口喷黑血。
众人以为他中毒发作,欢天喜地鼓吹大胜在即。便又燃起斗志,望着黑血再接再厉。
林楚凡身体欠佳,逆血喷出多留暗伤,幸而不影响灵力催发。一套周成棍法砸得来人哭爹喊娘。
不知幕后之人如何安排,弓弩手连把像样刀剑也不配备。持弓近战不敌长棍;丢弓便会赤手空拳;开弓却距离太近。
即使距离再近,也架不住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