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章 螳螂捕蝉(1 / 2)大明:从工业系统开始首页

昨夜西苑,朝天宫前闹得不可开交。方皇后和吕芳在内廷下了死命令,东厂太监,三宫六院尽数守口如瓶,风声并未传到宫墙之外。

是夜子时,寻常百姓家的灯火早早熄了,茫茫夜色之中,宵禁的京师苍苍寂寥,从远处若隐若现的犬吠,到隐藏在风中的婴儿的哭啼,倏然,空荡荡的街道上响起了一阵青甲的碰撞声。

臬司衙门的两个百户领着数十个手下,举着火把。曲折蜿蜒的队伍像一条盘行的火龙。队伍从宣武门出发,在快要行到西直门时,两个百户几乎同时挥手。众人熄灭火把,如猫一般弓着腰,借着月光,沿着街头巷尾的墙壁,摸索着前行。

京师有九门,西直门走的则是皇城的御用水车。虽然,这些天全城戒严,但是,宫里饭不能不吃,水不能不喝。按理说,这为数不多通行的城门应该设更多的关卡,被盘查更加严格,此刻,却只有寥寥两个守卫,倚着城墙打着哈欠。

两个百户,一高一胖,领着手下躲在城墙和房屋的阴影里。二人互相望了一眼,高个百户回头对手下说道:“刀剑无眼,待会儿动手的时候,大家都长点心,切不能让沈炼死在京城里,更不能死在我们的手里。”高个的百户谨慎地靠着墙,“谁要是伤了他,就回家给自己挖坟吧。”

胖子百户皱着眉头:“沈炼不是逃兵吗?按大明律法,逃兵要抓活的?”他正想着砍了沈炼的头,回去跟兵部毛尚书请功呢。

“我有个当城门守卫差的姐夫,来之前他特意跟我说了。这沈炼可不是一般的兵,而是锦衣卫指挥佥事。”

“锦衣卫的逃兵就不是逃兵了吗?”

“你是怎么当上百户的?”高个百户一脸鄙夷。

“我爹是百户。”胖子百户一五一十地答,“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本来上下打点,想让我工作几年,就去当千户的,可后来才知道,千户也有儿子,补不了缺啊。”

“你他妈的……”见胖子百户这般耿直,高个百户无奈摇头,“锦衣卫是皇上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我有几个脑袋敢动皇上的人?他毛尚书想要杀人,咱把人绑了给他送去,让他自己慢慢杀,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有道理。”胖子百户恍然大悟,“还是你脑袋尖。”

“你记住了,以后的差事,大事咱管不着,也轮不到咱管;小事咱不用管,也不想管,能推就给推了。只有那不大不小,又死活推不掉的事,比如抓沈炼这事。咱带着人出来溜一圈,点个卯,把阵仗搞大些,其他的意思意思就得了。还是那句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个月拿那点碎银,拼什么命?”

胖子百户连连点头,拱手:“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多谢指教。”一想到自己差点杀了皇上的人,冷汗直流。

说话的间隙,一个高挑瘦削的人影出现在了西直门前。那人披头散发,以发遮面,不想让人看出他的面孔,他的步伐轻柔,在寂静的夜色中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想必是个轻功了得的人。

眼见来人,既违反了宵禁,又冲着戒严的城门而来,西直门的两个守卫忽地困意全无,眼神都亮了。二人纷纷警惕起来,亮了手里的雁翎刀,高声问道:“干什么的?”

“上钩了。”高个百户在暗处盯着城门处的一举一动。兵部故意削减了西直门的城防,目的就是为了引沈炼来西直门逃命。

那人并不答话。两个守卫提着灯笼,一步一步逼近,想要去看那人的脸。

等二人走到跟前,只见那人出了两拳,砰!咚!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守卫便应声而倒,躺在地上扭成一团,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

胖子百户在暗处又是一阵冷汗,锦衣卫这么厉害,别说砍沈炼的头了,沈炼不砍他的头就是万幸。

“动手!”高个百户一声令下。

数十人瞬间从暗处冲了出来,将那人团团围住。几十把雁翎刀反射出寒冷的月光,将夜色映得苍白。那人侧了身子,从地上踢起一把守卫的刀,握在手中,谨慎地往城墙靠去,免得被人偷袭了后背。

胖子百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无论高个百户怎样移动,他总是站在高个百户身后半个身位,直到高个百户不耐烦地把他推开。众人逡巡不敢向前,既怕伤了沈炼,更怕沈炼伤了他们。

“上啊!”左右两个小旗被高个百户猛地一推,“拿了他,升总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两个小旗一左一右,各领着十来个官兵,狂吼着给自己壮胆,冲向那人。

那人架开左边小旗的刀,刀锋一转,顺势砍伤右边小旗,等左边小旗反应过来,那人又是一腿,将其踹翻在地。十来把刀的刀光,像是十一月京城冬季的落叶,纷纷扑向那人,那人舞起刀来,有条不紊,进退有余,步伐翩翩,刚劲的刀法中竟然带着几分阴柔,只听的四周刀刀碰撞叮当乱响,火花四溅,数十个官兵就偏偏近那人身不得。

眼见那人顷刻间伤了数十人,高个百户大吼一声:“火铳。”没想到锦衣卫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还好,他留了一手。

人群向两边撤去,十几把火铳架上来。隔着覆面的修长头发,也能感受到那人的眼神突然慌了。他一脚蹬上身后的城墙,一连攀了好几步,猛地一用力,在空中连翻几个跟斗,试图翻出包围。

紧接着,一连串的火铳声在寂寥的街巷中响起。距离之近,枪口之多,轻功在好也无济于事。那人应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咚的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雪白的大腿上有一个大拇指大小的伤口,正在涔涔往外渗血,不一会儿,血液染红了地面。

高个百户随即带人把他围住了:“沈大人,好手段!下官也是奉兵部的命令行事,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胖子百户紧跟着对那人拱手作揖:“我……我也一样……”

昏暗中,那人低着头并不答话,连痛苦的呻吟都没有,彷佛伤的并不是他的腿似的。

“把他绑了,即刻押回去。”高个百户害怕他流血过多而死,砸在自己手里。

一个官兵点亮了火把,两个官兵拿着铁链走上前去。拿铁链的官兵想要去掀那人脸上的头发,却被那人按住了手,另一个官兵立马把火把送到跟前。

泛黄的光影中,那官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是个女的……”

“什么?”两个百户面面相觑。高个百户赶忙点上火把:“怎么可能?”

“的确是个女的。”那官兵委屈地说。

果然,高个百户也看清了女人那张清秀的脸,准确来说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她的眼睛里却有一股同龄人不具有的勇气和坚韧。

“这么好的武艺,却是个小姑娘?”高个百户难以置信,眼珠子一转,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紧盯着女孩的眼睛,“我们上当了,是沈炼叫你来引开我们的,他是你什么人?他现在在哪里?”

女孩唇齿紧闭,默默地压低眉角,任由大腿上的血液静静地流淌。

***

被漆黑夜色笼罩的皇宫。一架八人抬的大红色抬舆快步走在午门的跸道上,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陈洪一边抹着汗,一边紧跟在抬舆旁边。除去抬轿的八个随从太监和最前头打着灯笼引路的两个提刑太监,抬舆前后左右四个角落,分别都有两个锦衣卫大内高手压阵。

昨天朝天宫前闹了一夜,陈洪又是抓邵道长,又是审问。好在邵道长一案,事实清楚明了,没什么可审,他白天才勉强睡了两个时辰,晚间又送着方皇后出宫去诏狱,审壬寅宫变的案子。

“陈公公跟得上吗?要不走慢些?”听着陈洪气喘吁吁的声音,方皇后掀开轿帘,递出一张丝绸手巾。方皇后白天睡了一天,精神恢复得还算不错,唇红齿白,浓妆淡抹。这后宫之中,见谁都可以偷懒不施粉黛,唯独见曹端妃不行,她要用她最好的面貌去见最落魄的曹端妃。

陈洪受宠若惊地接过手巾:“谢……谢皇后娘娘……赏赐,奴婢不……不累……”他没敢拿那手巾擦汗,而是轻轻地攥在手里,像是得了某件稀世珍宝,转而用袖口擦了擦汗。

“这些天可真是辛苦陈公公了。前几日皇上遇刺,陈公公哭得那样辛苦,而后又要去抓曹端妃,现在抓了人又要东厂查,为了皇上,陈公公真是鞠躬尽瘁。”

“娘娘这么说,可真是折奴婢的寿了。案子是皇后娘娘主审,这么晚了,皇后娘娘还要出宫去诏狱,苦也是苦了皇后娘娘一人。”数十年在内廷伺候人的功夫,陈洪的呼吸逐渐跟上了抬舆小碎步的节奏,“两京一十三省,黎明百姓,文武百官,江山社稷,都在皇上一人身上担着,竟然还有奸佞小人要杀皇上,奴婢看着实在心疼啊,可是,奴婢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说着,陈洪竟然装模做样地小声抽泣了起来。

“你已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又是东厂提督,还人微言轻吗?”方皇后悄然掀开轿帘,“难道你想当吕芳的差?”

“啊?”方皇后这一问,陈洪吓得声音都颤了:“奴婢不敢!”

轿里缄默了片刻,方皇后才幽幽地说道:“眼下,你就帮得上。”

陈洪这一听,愣了一下,胆也不颤了,即刻收了眼泪,他把脸贴到轿帘上,小声地问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需要奴婢去做吗?”陈洪已经猜到了几分,但必须要方皇后亲口说出来。

自打曹端妃入宫以来,深受皇上喜爱,成了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方皇后作为后宫之主,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而朱厚熜是当今的皇上,别说一个曹端妃,就算有三千佳丽,也是应当。不管皇上怎么玩,玩多少女人,只要一颗真心在她方皇后这里,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可这曹端妃,竟然霸占着皇上谁也不让。方皇后既没有子嗣,又失去了皇上的真心,那她到底算什么皇后?难不成这后宫之主是纸糊的?

“曹端妃跟壬寅宫变一事,到底有没有关联?”方皇后亮了刀子。

“此案皇后娘娘是主审,奴婢……”

“你是东厂提督,陆炳又不在,锦衣卫也听你们这班祖宗的命,本宫现在问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