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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合欢门人(求月票)

‘致方公子: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时间何其短暂,能有幸认识公子,已是无憾。

犹记得……

我们姐妹曾闻公子畅谈天下大势,曾见公子挥斥方遒,曾听公子筝音镇古今,曾品公子宴请的仙酿佳肴。

公子如仙,不染凡尘,让人倾慕。

能与公子相伴,清欢、锦书何其有幸?

晃眼间已近三年,数百日日夜夜,犹在梦中,奈何天不遂人愿,是梦终究会有醒时。’

车辙辘辘。

马车因道路泥泞而上下起伏。

手中书信犹有熟悉的余香,方正轻叹一声,翻开第二页,话锋一转,当是换了一人。

‘秋意凉,公子记得添衣。

冥冥之中,上天或许真的注定了每个人的命运。

我们姐妹何其不幸,经历了家破人亡、呕心沥血,我们姐妹又何其有幸,认识了公子。

公子常做嬉笑、玩世不恭,却有悲天悯人之心、广纳天地之情,这冰冷人世也因公子增添了几分光彩。

犹记得公子赠言:择一良人,选一城坊,日暮而作、日落而息,三餐四季、执手余生。

此言甚美。

千言万语终有尽时……

人生苦漫,愿君平安。’

信笺上隐有泪痕,显然两女离去之时满含不舍,就不知为何,她们执意要悄悄离开。

“哎!”

方正抬头,平淡无波的眼神也泛起涟漪。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锦书相貌之美犹如仙子入凡,更生的一颗慧心,心思玲珑,与之交谈总让人不知不觉间忘却时间。

柳清欢犹有少女顽心,舞姿之妙让人叹为观止,不论心中何等苦闷,在她面前都能悄然散去。

数百个日夜为伴,三人的关系似至交、似家人,虽各自藏有秘密,却彼此心照不宣。

突然间。

两女留下一封书信不辞而别,不解之余也让方正心生惆怅。

“公子。”

向秀的声音响起:

“到驿站了,是否歇息下?”

“嗯。”

方正回神,点头道:

“停下吧,吃点东西再上路。”

“是。”

向秀应是,跃下马车,牵着车来到驿站门前栓马系绳,动作干脆利落好似经年车夫。

谁能想到。

这么一位貌不惊人的老者,竟是一位大周天武师?

作为朝廷传递文书的人中途更换马匹或休息、住宿的场所,驿站往往位于交通要道,四通八达之处。

多年前。

驿站就已自负盈亏,朝廷不再支付费用。

渐渐的。

驿站就变成了接待过往行人的酒楼、客栈,里面的官员、差人也就成了掌柜、小二。

“半斤酒,三斤肉,两碟小菜。”

向秀招呼一声:

“尽快!”

“是。”

小二应是,急匆匆通知后厨。

方正依窗坐下,侧首即可看到官道上的场景,因为水患之故,一路行来所见都是灾民。

灾民瘫坐在树荫下,两眼无神看着驿站,咽喉不时滚动,却没有胆子前来讨要吃食。

应该不是没有尝试来过,不过驿站门口站在的护卫,个个膘肥体壮,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身上的伤痕,想来就是讨要过程的收获。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明王出世,弥勒降生……”

伴随着吟唱声,几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从远处踏步行来,和尚手持盛满清水的钵盂,在一位位灾民头顶挥洒。

清水落在身上,灾民无不精神一震,苍白的面颊也浮现一丝红晕,眼中也显出生机。

“阿弥陀佛。”

和尚单手竖在身前,口诵佛号,朝着一位灾民问道:

“施主可愿归入我教?”

“入我教,生前可有机会享尽荣华富贵,死后可前往极乐世界,有妻儿更能阖家团圆。”

他循循善诱:

“如若愿意,少卿会有米粥送上。”

“愿意!”灾民听到‘米粥’二字,不由得双眼发亮、表情狂热,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我愿意入教,信奉……”

“无生老母!”和尚开口。

“信奉无生老母!”灾民点头,问道:

“大师,在哪领粥?”

“即入我教,你我皆为兄弟,切莫以大师相称。”和尚摇头,伸手朝后一引,开口道:

“那边有粥吃,请随我来!”

“好,好。”

灾民应是,挣扎着起身跟着对方离去。

驿站内。

“哼!”

有人冷哼:

“不过是刺激他人气血的妖法,被那圣水洒在身上,虽然能短暂恢复活力,损耗的却是身体本源。”

“一群妖僧!”

“那也好过等死。”一人答道:

“没有阁下口中的妖僧,外面的灾民有几个能扛过三天,你若真有本事,舍尽家产去救他们。”

“就不知能救几个?”

“你懂什么?”当先开口的那人拍案而起,怒道:

“这群妖僧迷惑人心,招揽教众,待到势大之时就会祸乱一方,届时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现今的虚情假意,不过是为以后图谋。”

此人年纪不大,正值气盛之时,此番反驳双目圆睁、中气十足,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态。

“人都快死了,哪还顾得了这么多?”角落一人不屑冷哼:

“真出现大乱,也是朝廷的事。”

“朝廷的事,就是天下的事,就是百姓的事,尔等以为待到天下大乱,我等可以避开不成?”年轻人喝道:

“平复灾患,为朝廷、为百姓,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他抱拳拱手:

“张某愿为朝廷效忠、效死!”

“放屁!”

有人低吼:

“你看看这大路之上,这么多年来,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哪天不是满满当当的灾民!”

“你问问过往的路人,这路上、这河里,那一天不死几个人?哪天河里不多几具尸体?”

“朝廷何时关心过老百姓的死活?”

“小兄弟念过不少书,也见识了人间疾苦,你扪心自问,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百官值得效忠吗?”

“值得……”

“效死吗?”

此言落下,场中不由一静。

“哒……”

方正放下筷子,眉头微皱:

“吵吵闹闹不得清静,东西打包,路上吃。”

“公子?”向秀抬头,面露诧异,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门外行来几个官差衙役,当即点了点头:

“是。”

收拾好东西,马车再次前行,身后驿站里随即传来阵阵喧哗,似乎是官差开始动手拿人。

方正掀开车帘,朝着官道两侧看去。

犹记得。

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白莲教还是人人喊打,只敢藏在暗处发展教众,是名副其实的邪教。

而今……

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招揽教众,而旁观之人竟无一制止,做视这等事情发生。

就连官差,也像是没有看见,只敢拿普通人立威。

‘王朝末世啊!’

‘皇帝昏庸、百官无能,任由豪门侵占百姓,致使天下妖孽丛生、祸乱横行,真真是乱世之景。’

‘苦的……’

‘只有百姓!’

摇了摇头,方正放下车帘,不再胡思乱想。

水患波及数县百姓,但并未影响府城附近,越靠近兆南府,大道两侧的灾民也就越少。

渐渐的。

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

“干什么的?”

道路正中位置,有官兵设卡,询问来往之人,查看通行证件,认真比照证件上的描述。

但凡发现不对,都会拿下过往行人。

“公子,这种是临时关卡,一半是地方官兵自行设立,用来吃卡拿要勒索路人钱资。”

向秀常年行走在外,对此很是熟络:

“莫看查的严,其实只要给钱就能通关。”

“嗯。”方正点头,问道:

“灾民怎么办?”

灾民连吃饱饭都做不到,更别提拿钱通关了。

“这就是关卡的另一个作用了。”向秀道:

“关卡可以阻拦灾民,把灾民困在一个固定区域,不让他们乱串,强闯肯定会被当场杀死。”

“公子。”

“过了关卡,后面应该就没有灾民了,到时也能得个清静。”

说着驱马靠近关卡,递过去一个腰牌,这种代表一定身份地位的腰牌明显有豁免权。

官兵只是扫了一眼,就摆手放行,并未收过路费。

“呸!”

行不了多远,就见有人低声咒骂:

“这就是一群强盗,三天两头的设卡,挣的钱全都入了他们的口袋,我们的日子怎么过?”

“惹恼了老子,回头也加入白莲教!”

“慎言,慎言。”有人急急拉住咒骂那人,更是小心翼翼看向周围。

马车驶过,车上两人毫无反应。

如向秀所言。

过了关卡,路上灾民几乎消失不见,时不时还能看到锦衣华服的年轻人,三五成群结伴而行。

时间缓缓流逝。

天色渐暗。

路上行人也变的稀疏。

“哗啦啦……”

侧方山林都有异响传来,一男一女从中跃出,两人目露惊慌,状似身后有猛兽追赶一般。

男子的模样俊美不凡,穿的确实破旧麻衣,脚下草鞋破破烂烂,更是露出了脚拇指。

反观女子,衣着华丽与之成鲜明对比。

两人冲上官道后,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轻推女子,口中喝道:

“蓉妹,你先走,我来拦住他们!”

“不!”女子花容失色、长发散乱,闻言拼命摇头:

“谷哥,要走一起走!”

“崩……”

“咄!”

一根利箭从林中射出,扎进两人身前地面上,夯实的官道硬路竟是被箭矢入土数寸。

可见箭矢威力之强。

与此同时,一群人从林中穿出,当头一人面如冠玉、身着华服,抬手把手中钢弓扔给身后一人。

“昌蓉!”

他目视女子,闷声开口,声音不容置疑:

“跟我回家!”

“不!”女子大吼,双手拼命抓住身旁俊美男人的衣袖,两眼含泪哭道:

“三哥,我与谷冲真心相爱,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你放过我们吧,我不要嫁给韩家的那个傻儿子。”

“常三哥。”‘谷冲’握紧女子手腕,也道:

“我虽是常家仆人,自知身份低微,却是真心待小姐,至死不渝,还望常三哥成全。”

“你们……”贵气男子面色一变,下意识看向官道上的行人,面色一沉,压低声音道:

“先跟我回去,回去后再说!”

家丑不可外扬。

这种话岂能当着外人说?

事情若是传出去的话,对于家族名声绝对是一大打击,如有可能他甚至想杀人灭口。

“不!”

听到‘回去’二字,女子面色再次大变,螓首连连摆动,眼中更是浮现惧意,后退一步道:

“我绝不回去!”

“我……我肚子里已经有谷哥的孩子了!”

“你说什么?”贵气男子闻言面色一变,脸色瞬间一片铁青,转首看向女子口中的‘谷哥’,目泛杀机:

“你这畜生……”

“找死!”

他身形一动,如灵燕贴地飞掠,瞬息间逼至谷冲面门,单手前探好似一柄出鞘利剑。

极致的速度,让他手臂上的衣衫疯狂抖动,空气似乎也被撞出一个锥形,破空尖啸紧随其后。

真气武师!

此人年岁不大,竟已修出了真气,放在固安县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唰!”

眼见那谷冲就将命丧贵气男子手中,他突然身躯后仰,整个人贴地一旋,避开来袭攻势。

这一动作迅捷灵动,运用的恰到好处,甚至趁机挥出一拳逼得对手连连倒退。

“金雁拳!”

贵气男子面泛愕然,随即眼中怒意大增:

“好你个谷冲,常家看你可怜好心收留,你身为奴仆不仅坏小姐名声还偷学常家武学。”

“该当千刀万剐!”

“彭!”

他话音未落,脚下地面已然炸开,泥土纷飞之际人影狂冲数米,凌厉气势让观看之人都为之心惊。

正面对上,更是恐怖。

谷冲面色一白,眼中显出惧意,不过他身形一晃,就如灵蛇拨草侧身横掠,竟是勉强避开。

同时五指下意识一抓,扣向贵气男子手腕。

“嗯?”

贵气男子只觉脉门隐有刺痛,心中不由一讶,这说明谷冲已经修出真气,有着威胁到自己的实力。

好!

好个小贼!

<div class="contentadv"> 你藏的好深!

他念头转动,只觉一股无名怒火上涌,当即手臂一晃,皮肉震颤,崩开来袭的五指。

同时脚踏玄妙步伐,身似游龙发起抢攻。

他的两条手臂就如两口长剑,或挑,或崩,或劈,或压,或点,或洗,或搅,或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