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巡回总决赛,半决赛第二场，大比分1：0，小比分1：0,都是安吉洛·比安奇领先。

第二局的第一球，意大利人以一个无法被人接到的l型发球干脆利落地拿下了第一分。

插曲过后，比赛继续,球权仍在安吉洛·比安奇的手里,即将开始的是第二局里的第二球。

当蓝衣白裤的意大利人停止了用小球撞击球台的动作后,喧嚣的赛场渐渐寂静了下来。

球迷、记者、在电子屏幕前观看比赛的无数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苏舟,无数人不由放轻了呼吸又睁大了眼睛,唯恐错过接下来的每一个零点一秒。

——安吉洛还会再来一个l型发球吗？

——第一个发球只是巧合吗？

——虽然肯定是巧合吧,但是，万一呢？万一这个从未落入凡间里的男人继续维持了他的不可思议与无法被模仿呢？

…

……

无数人的心中响起了紧张的自问,他们此刻正怀着一种极为矛盾的心理，既希望能够看到奇迹,却又不希望l型发球这种足以打破常规平衡的发球真的被人熟练掌握，那样只会让乒乓球这项运动失去竞技性。

但是外人的顾虑与身在场中的罗德里格斯毫无关系，他倾下重心,站在台前，大红色的球衣依旧清爽而色泽纯正，衬得那双蜜褐色的眼睛也仿佛镀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猩红。

局面对他极为不利……

然而罗德里格斯的心中却又极其沉静,与那隐约染上戾气的五官极不相符。这其实也和罗德里格斯的性格有着很大的相似，哪怕他的击球风格是何等的暴烈、眼中燃烧的火焰又是何等的旺盛、哪怕他是多么心悦诚服地享受着肉./体与击球带给他的对局……罗德里格斯·雷耶斯依旧不是那种会骂骂咧咧、让情绪掌管理智、脑子里空无一物的球员。

……嗯,虽然有时候的外在表现会略有相似，但是他和……比如英国的那个真的没脑子的彭德拉截然不同。

罗德里格斯并不觉得他对某英格兰人进行了人身攻击,他只是在客观地陈述事实。

…

……

宾馆房间内,看球多年的英格兰队医评价道：“雷耶斯那小子的抗压能力一直都很不错,如果是换做其他的年轻球员，在第一局被打了个11：0、在第二局开局时又被发了一个这样的球……”

队医瞥了一眼他的右手旁，某苏姓球员正用毛绒绒的毯子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配上那有些蔫嗒嗒的黑发与隐隐泛红的脸蛋，显得病弱可怜了不少。

而病弱可怜的当事人则很有礼貌地闻声看去，泛红的脸蛋上露出了“请说？我超好奇——”的表情。

队医这才继续道：“……比如是换做你的另一个朋友，苏，如果是阿茨特在这里，我或许会在心里想，贝克尔·沃尔夫冈应该赶快用一个暂停………嗯，或许也需要这样对卢卡斯？哦，相信我，男孩，这绝不是我对我们的队长有意见，我没有在暗示他的心里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我的意思是，换做是你的那位西班牙朋友的话……”

——不，等等，哪里需要让别人来评价他亲爱的西班牙友人如何如何呢？

听出了队医潜台词之下的赞赏与感叹，苏舟露出了于他而言极为少见的软乎乎的笑容——这可是极为少见的病弱限定粥——苏舟又正过头，看向了电视中那抹大红色的身影，是因为那片与太阳无二的灿金发色过于明亮吗？苏舟忽然就觉得有些晃眼，然后就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苏舟开始不出声地笑，灼热的情感像是漾开的波纹，蔓延出一圈又一圈。

快乐、骄傲、自信、自豪……

——那是友人被夸赞后的与有荣焉般的快乐。

于是突然间就觉得兴奋了一点。

苏舟抓紧比赛再开前的最后几秒打字。

安心啦！别看外界叫罗德野兽猛兽凶兽金狼——罗德的脑子其实超清醒的！】

队医不由问：“那么如果雷耶斯没脑子了呢？”

什么？如果罗德的脑子不见了？

连思考都不需要，苏舟低头打字道：

那么他的“没脑子”绝非是因为被愤怒冲去理智……】

……嗯，安德烈有可能会这样…？

也不可能是因为被压力冲垮神经……】

……不过现在的尤利安可能正面临这样的重压。

注视着电视屏幕中的大红色身影，要说苏舟的心中没有对友人的忧虑肯定是假的，可要说有多担心……

苏舟将文字输入完毕的ipad递到队医的眼前。

相信我，肖恩，罗德的“没脑子”只可能是因为他过于投入地彻底沉浸在了比赛带给他的快./感里，就像是……就像是我，罗德曾让我一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我也带给他了无以伦比的刺激。】

罗德的脑子走丢啦？】

那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已经不需要所谓的脑子。】

…

……

比赛现场，隔离板中，在安吉洛正式发球的前几秒，罗德里格斯很冷静地想，除非意大利佬真的掌握了这种细微到极致的技术，不然l型发球这样的神仙球是不可能接连出现的。

虽然这么想……

罗德里格斯依旧捏紧了球拍，做好了“试着挑战一下这种不可能被回击的球该如何回击”的打算，而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l型发球这样的神仙球，倒不是因为这种球难以回击，而是因为仅靠发球就能得分的技术有什么意思？

当然了，要是这种技术真的能被人熟练掌握，可以预见的，掌握这种技术的人绝对可以仅靠一手发球就立于世界顶端。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对于某些人而言，“站在世界之巅”这一点就足够有吸引力了，但是对于罗德里格斯来说却并不是这样。

他不否认世界之巅同样对他有着无以伦比的吸引力，但是那绝对不是靠着发球的方式，哪怕是像电影与小说里一般、可以任意操纵是否打出擦网球与擦边球呢？

——擦网球与擦边球还留下了与人对峙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