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山雪皑皑一片,但宝庆环城街道上已经看不到多少积雪了。
一中距离车站不远不近,开了15分钟才到。
桑塔纳靠边停车,周昆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正月十二。”
“你家有电话没?”
“我家没有,对门小卖部有。”
周昆迅速拿出笔和抄本,“号码是多少?”
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卢安说一声“谢谢了”,就一口气跑去了汽车站出口位置。
他并没有进站,而是去的出口附近等,这样往往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坐上车。因为站里排队的班车出站后,通常还要在边上等个十多二十分钟。
见他背个包,还是个学生样,一大妈打抢式的从几个女人中突围而出,抖动肥硕的麻布袋大声问:
“伢子,你去哪?去金石桥么?”
“他不去金石桥,他是前镇的,我认得,经常坐我们的车。”
还没等卢安回话,旁边一个少妇模样的女人已经伸手拉过了他,然后一劲儿往前边走。
少妇不怎么强壮,但力气格外大,走路虎虎生风,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麻布大妈一脸怀疑,一脸不爽,便秘的脸上差点口吐芬芳。
卢安问:“多少钱?”
“15。”
说完,少妇回头看着他,又熟练地解释一句:“现在春运,又下雪,看伱是熟面孔,这条路上我们已经是给你最低价了。”
卢安才不信这鬼话,但也懒得辩嘴,只想早点回家,“车上还有位置没?”
“有,这天坐车的人少,还有好多位置。”
少妇这次倒没骗他,车上果真还有位置。
而且意外的是,竟然还碰到了一个熟人,魏方圆。
“方圆你怎么在这?”
“呀?卢安前几天没回去吗?”
在看到对方时,两人几乎同时出口打招呼。
面面相觑一阵,尔后相视一笑,卢安挨着她坐下说:
“前几天有点事,就耽搁了,你呢?”
魏方圆回答道:“我在姐姐家住了几天。”
卢安看了她一眼,半真半假问:“不会是为了躲曾令波吧?”
心思被拆破了,魏方圆显得有些窘迫,但最后还是承认了:
“我就晓得,卢安你这么聪明,我就晓得瞒不过你。”
卢安笑道:“其实上次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就很明显了,不难猜。”
魏方圆视线在车内转了一圈,又在车外头转一圈,犹豫了好会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
卢安伸手抻摸抻摸书包,摇了摇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权利,更何况我们三是一起长大的,能从学前班一路风雨同舟到现在,已是不容易,我尊重你的选择。”
听到这话,魏方圆松了一口气,揪着心口衣服的手也不自觉拿开了,随后解释道:
“卢安,其实我不想瞒你,我曾在金石桥亲眼看到过曾令波爸爸拿砍刀砍人,十多个人围着一个人。
那场面、那场面很暴戾,我至今想起都害怕,而村里人都说曾令波在脾气性格上很像他爸爸,我”
“不用解释,能理解。”
卢安回应一声,接着开玩笑说:“不过话说回来噢,曾令波爸爸可是个宠妻狂魔,对老婆那是像宝贝一样,什么好买什么,好的没话说。”
想起那个四手不沾阳春水的女人,魏方圆没法反驳。
有个人陪着说话,路上倒不闷了,只是班车过了建华不久就出现了故障,抛锚了,司机一开始说小事,大家不要急。
捣鼓半小时后,司机在大家的催问下,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只得喊师傅来修了。”
有人表示非常不满:“多久能修好?”
司机这次不敢再犯众怒,摊手实话实说:“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路上雪这么厚,一天都看不到几辆车,我也没个准心。”
见几个庄稼汉开始飚粗话,司机只得赶紧补充一句:“要不这样吧,愿意等的,就到车内等。
不愿意等的,看过会后面有其它班车上来么,我到时候打个招呼,让人家捎上你们。”
有人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司机说:“那得看运气,运气好的话会很快,运气不好有可能晚上去了。
这个天、这种路我们都是拿命挣钱,一般人都不敢出车。”
事实证明,大家运气不好。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等到了下一辆班车,而且还是不同路的,只能顺路搭到七江。
两车合并一车,原本空在那的位置一下子就成了抢手货,卢安推着魏方圆挤吧挤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占到座位。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只见前面的老司机突然骂了句:马勒戈壁的哟,这要命了!
车内的众人循声望过去,顿时一片凄然。
只见前方路段出现了山体滑坡,马路彻底被隔断了。
一房子大小的巨石横在路中央,别说今天了,没个十天半月休想通车。
大家对着大石头喊天骂娘了好一阵,最后没办法,司机退了一部分钱,众人开始翻山走小路回前镇。
“书包给我。”
爬上一山头,卢安主动拿过了魏方圆的书包。她这个书包就像孕妇的胸,鼓鼓的,很沉。
累的气喘吁吁地魏方圆没矫情,作为村支书的小女儿,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一心只想读书走出这山冲冲,体质这块差了正儿八经的农村人一大截。
即使走的小路,但还是很远,回去的路上要爬3座山。
行到第3座时,魏方圆已经吐粗气不行了,脚上起了两个大血泡。
她双手压着膝盖,弯个腰上气不接下气说:“我以前特别喜欢下雪,今天、今后,我、我都不想再看到这种鬼天气了。”
山路本就不好走,况且今次还是大雪天,就更不好走了,特别费力气。
说实话,卢安背着两个书包也很累,但还是空出一只手搀扶着她胳膊,打气道:
“快了快了,再坚持下,过了这座山再走两里路就到了镇上。”
在他的帮扶下,魏方圆忍着脚上传来的痛楚,咬咬牙又开始上路,“卢安,我们走了多远了?”
卢安大致估算一下,“嗯…20几里路吧,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但我们已经走了3个多小时。”
魏方圆抬头望望天,再望望前方,发现一起出发的人早不见影了,山路上只留下了一串串杂乱无章的脚印。
路过一荒山坟场时,她有些害怕,麻着心思壮胆说:“卢安,谢谢你帮我,我唱歌给你听吧。”
“好啊。”
“我带半醉与倦容,徘徊暮色之中.”
“这首歌好听,是张学友的吗?”
“对,张学友的“只愿一生爱一人”,我在我姐那里听到的。”
一开始只有魏方圆一个人唱,后来有些歌曲卢安会,于是也跟着一起唱了。
只是唱着唱着忘词了,后面也不知道唱的什么,反正跟在里面浑水摸鱼唱到了前镇。
好不容易从大山里出来,魏方圆高兴地喊:“啊!终于出来了,卢安,我请你吃馄饨。”
卢安说:“成,魏大小姐向来不差钱,我就不客气咯。”
“我们去哪里吃好?”
“去钱跃进馄饨店吧。”
“哦,那里的老板娘比馄饨还好。”
“哎,不要说破。”
“嘻嘻,你好坏.”
一路爬山涉水,两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屁股一坐就点了大碗馄饨。
一共花了3块钱。
“卢安,我吃了十多年馄饨,从来没觉得馄饨有今天这么好吃过,真好吃。”
馄饨一端上桌,魏方圆先是迫不及待地喝口热汤,然后唆个馄饨到嘴里,一脸满足。
卢安嗯嗯几声,已经没时间跟她废话了,他娘的咧,快要被香喷喷的馄饨馋晕了。
垫饱肚子后,魏方圆跟在卢安后头去了趟裁缝店,发现今天店铺门是关着的。
接着两人又马不停蹄去了趟镇中,不巧,昨天考完放假了。
站在校门口,魏方圆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回去吗?”
卢安转身往回走:“我去买点肉,还得去供销社一趟,你脚那么累,要不你去石门站等我?”
魏方圆说:“不了,我跟你一起去,我也给我爸妈买点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