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初浑身染血，清冷的月光腻在他的侧脸上, 眼瞳亮得可怕。
这已经是第二波了。
鲜血染红了海水, 无数变异动物的尸骸浮在水面上，一些脏器和肉沫粘腻的贴在礁石。
初立于中央, 鱼尾都浸泡只血海中，眼底却带着兴奋和颤栗。
克隆人鱼藏匿在礁石后, 将这一幕全程收入眼底。
初在烦躁。
所以才靠杀这些变异动物来平息自己。
从来都是掌控全局的他, 头一次生出了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克隆人鱼心底升起新鲜的躁动感, 他却和初完全不一样, 既好奇又愉悦, 小心翼翼的去探寻，犹如珍宝那样。
“别躲在暗处, 出来。”
在听到这个声音后, 克隆人鱼只好从礁石外游出, 深深的同他对视。
“你想连我一起杀了？”
初：“你只剩十天寿命，我何必动手？”
克隆人鱼并没有被道具两个字给刺痛，初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他像空洞的道具, 逐渐在被填满。
乔弋舟是生理性的饥饿, 可他却源自于精神。
克隆人鱼笑了起来：“你到最后，会和我一样。”
初：“……什么一样？”
克隆人鱼：“初, 我和你有感情连接，你骗不了我。你自己无法察觉的细微感情，都会在我身上体现，你想要产生更多的感情波动。”
初拧紧了眉头, 杀意骤起。
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针锋相对。
克隆人鱼：“你会一生都不知道餍足，永远渴望满足。你把他，当成了精神上的‘食物’，你会永远渴望他。”
初冰冷的凝视：“住口。”
伴随着他的声音，红光骤然间闪起，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锁链，从礁石四面八方伸出，把克隆人鱼的身体都捆住。
这一幕，让初眼底浮现震惊。
这是什么？
克隆人鱼的身体快要被撕裂，但他的笑容里连恐惧都没有。
他有种早已凝视对方许久的错觉，一点点看着他失控，分崩离析，像是碎片被重组那样。
海浪疯狂的拍打着礁石，像是一只巨兽，要把人给拖到海底。
初的眼瞳极冷，像是深不可测的大海。
“不怕我杀了你。”
克隆人鱼：“不是你说的，我只剩下十天寿命了，当然得把想说的话都说完。”
初：“……”
克隆人鱼根本毫不在意，一只大鸟从他们面前斜斜飞过。
“是合合鸟！！”
听到这句话后，初脸色微变，飞快的朝悬崖的洞穴游去。
不同于尚未变异的人鱼，合合鸟早已变异，凶猛至极，乔弋舟怎么可能应付得了！
克隆人鱼不顾疼痛挣扎了起来，锁链深深嵌入血肉当中，死死锁着猎物。可他像是不知疼痛那般，强行挣脱锁链，连覆满鳞片的鱼尾也受了伤。
明明方才自己生命受到威胁时，也见不到他过多在意，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此刻看到乔弋舟遇到危险，却疯了那般的挣扎。
他不在意自己的，却在意乔弋舟的。
锁链微松，他跃入海中，以最快的速度朝巢穴游去。
脑海里忽然间浮现许多画面，比上一次来得更为强烈。
一定要赶上！！
……
乔弋舟从寒冷的黑暗里苏醒。
陌生的山洞，以及不断传来的海浪拍打声，空气里都夹杂了那种咸咸的味道。
外面峭壁耸峙，一抹淡淡阳光穿透了乌云，洒下万丈金光。
这是哪儿？
唇边还有些刺痛，乔弋舟回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跟记忆断层了似的。
一只海鸟从天空飞来，将整个洞穴霸占。
它扑腾着翅膀，白色的羽毛被倒灌而入的海风吹到了乔弋舟的脸上。
原本该柔软的羽毛，却犹如刀刮似的，坚硬如石头那样。
合合鸟尖叫了一声，双翅如人字，伸着尖锐的鸟嘴朝着他袭来。
乔弋舟已经注意到了羽毛的古怪，在它直直袭来时，身体都朝着旁边翻滚。
还未等他爬起来的时候，耳旁便听到一声巨响。
他猛然抬头，才发现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合合鸟啄破了山石，里面一个巨大的洞，出现在了乔弋舟面前。
他睁大了眼，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自己机灵，被开了个洞的，就是他自己了！
细碎的山石朝着下方掉落，砸在合合鸟的头上。它眼瞳冰冷，双翅再次拍打，距离如此接近，乔弋舟清楚的看到它畸形的身体，肚子处犹如拳头那样凸起。
白色的绒毛下，这样的凸起太多，几乎蔓延至合合鸟的全身。
以至于，让外形漂亮的合合鸟，都变得恶心极了。
乔弋舟站起身，拔腿就跑，脸色苍白难看。
去岸边，一定得去岸边！
还好悬崖处就有一条路，他跑得极快，几乎不敢停下。
合合鸟还在身后，在他头顶不断盘旋。
乔弋舟感觉，自己犹如一只被老鹰追逐的小白兔那样，他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终于抵达了岸边，乔弋舟便想跑入丛林里。
至少那边树木茂密，极好躲藏。
正当此时，耳边听到一丝声响，朝右上方望去，距离岸边不到十米的丛林里长着奇特的植物，上端开着红艳如拳头大小的花，植株如伞一样，乔弋舟确定没见过这样的植物。
一头野兽追赶着猎物跑来，竟不是用嘴在进食，它的尾巴处张开了血盆大口，如蛇那样将猎物吞入腹中。
乔弋舟脸色难看，这里的一切都太超出他的认知了。
还没来得及惊讶，红花底下的植物完全漏出来了，比本身漏出来的大了将近百倍，犹如鲸鱼跃出水面那般，一口将野兽吞到了腹中，又懒洋洋的埋到了地底。
那朵红花，是它猩红的信子。
咚咚咚——
心跳极乱极快，眼前这一幕无不昭彰着危险。
脑海里的弦断了，哪里都是危险！
见他没有再跑，合合鸟已经从身后袭来。乔弋舟退无可退，只得站到了悬崖上，他看到了正全速游来的初，心里紧张到了极点，竟一跃而下。
海水淹没全身，由十几米的悬崖高度下坠，纵然只是落水，其疼痛也不亚于被车碾过。
初在海里找到了他，神经紧绷到了极点，犹如坠入结冰的冰洋。
“你疯了，如果我没游到这里来，你怎么办？”
乔弋舟脑子空白，竟无声的笑了起来：“我相信你。”
初所有的话，都在他的笑容里销声匿迹。
一种陌生的情绪，犹如狂风暴雨般，肆虐在心上。
最可怕的是，他竟渴望被淹没。
乔弋舟丝毫未知，朝上空指了过去：“那只怪鸟怎么办？”
初抬起头，歌声从喉咙深处泄出，海水也被震颤那样，浪花骤然掀起。初控制着海水，犹如利爪那样将略过海面准备袭击的合合鸟扯了下来。
它坠落水底，似乎还要挣脱。
海水似乎改变了重力，死死的扯着它朝下，到最后海平面也变得平静。
乔弋舟瞠目结舌，被初带着回到了悬崖的山洞里。
初：“你安静待在里面，我去找食物。”
乔弋舟指着地上：“这里的鱼……不是你找的？”
初望了过去，才瞧见了几条新鲜的海鱼，下面还垫着一片绿叶。
他的脸色未变，心情却不爽了起来。
克隆人鱼竟然这么快就挣脱了束缚，还献殷勤献得这么快。
自己的伴侣得自己养，本打算不要这些食物，乔弋舟肚子却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
初：“……”
乔弋舟就看到，原本该将鱼扔掉的初，竟然乖乖的开始处理起了鱼，指尖轻轻扫了一下，比利器还要尖锐，鱼直接剖开了。
鹅卵石简单的堆砌了起来，人鱼怕火，纵然非常嫌弃，还是尽量把食物弄熟。
初离火源起码半米以上，小心翼翼的伸过手戳了下，又立马阴沉着脸挪开。
乔弋舟难得见到他这一面：“我吃生的就可以了。”
初：“不行。”
这么嫌弃还要照顾他？
乔弋舟回想起自己接触的楚燎，起初的时候感情波动极小，几乎不会在他的脸上看出太多表情。
现在能变成这样，大概也是托了扮演游戏的福。
鱼焦得一塌糊涂，初才递给了他，眉头深拧着，指尖烫红一片。
乔弋舟咬着鱼，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明明鲜美的海鱼，此刻却索然无味，全都比不上人鱼的肉。
所有的烦躁都没了。
初淡淡的嗯了声。
乔弋舟又小心翼翼的试探：“昨天晚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记忆暧昧又模糊，只知道嘴里被灌入了香甜的食物。
乔弋舟心里生出些许害怕，知道自己身体在进一步异变。
这不禁让他产生了紧迫感，倘若一直这么耽误下去，还没唤醒楚燎前，他就要先一步迷失上瘾。
初：“……”
他不仅一个字都没说，反而到了外面，纵身跃入了海底。
乔弋舟摸到了外面，人鱼早已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