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小夫妻俩在中秋那夜玩火过度,导致安晴连着两天都窝在家没去店上,好在要与她谈染坊事宜的李老板最近也不在落霞,因此也便算不得误事。于是她镇日只在屋里描描花样子,翻翻闲书,倒也觉着不错。
然而她不去找事,到得第二日中午,事却来找她了。
这日安晴正照常在屋里描着花样子,突听得外屋里头有窃窃私语的动静,有一把声音很像是含秋,于是扬声问道:“外头可是含秋?快进来罢。”
含秋忙答应一声掀帘子进来,福一福笑问道:“小姐这几天身子可还好?前几日又要筹备中秋家宴又要忙着店里的事,小姐定是忙坏了吧!”
安晴笑看她一眼,使笔尖虚点着她额头假嗔道:“你这妮子,只跟了嫂嫂几天就跟我生分起来了?竟还会与我说这些套话了呢!说罢,究竟是有什么事,可是嫂嫂找我?”
含秋不好意思地低头,赧然道:“也没什么大事,婢子想着在大少奶奶那里待的有段时日了,大少奶奶现今屋里头也不缺得力的人,婢子是不是该回来继续跟着小姐了?”
安晴听她如此要求不由一愣,而后放下笔,拉她过来柔声地问:“可是在少奶奶那受什么委屈了?咱家少奶奶是个直来直去惯了的,她若是急起来说你几句不好听的,未必就是真心不待见你的。”
含秋赶忙摇头:“没有的事,大少奶奶人十分和善,从未给婢子什么脸色瞧,只是……只是婢子心里头还是愿意跟着小姐的。”
安晴转转眼珠,突沉下脸来问她:“你该不会是在少奶奶那里惹了什么祸事,才巴巴地趁未事发之前躲到我这里来寻一个庇护吧?若是当真如此,我也保不了你的。”
含秋一脸委屈:“小姐!婢子虽然嘴快些,可是那样不知进退的人么!”
安晴把描的花样子一推,冷声道:“那就说吧,说清楚了,我再决定如何。”
含秋捏了半天衣角,终于支支吾吾道:“夫人昨天叫我过去,问我……是否有意在大少爷房里长久地待下去。我寻思着夫人的话里像是还有话,便回说,婢子总是要嫁人的……夫人就笑,说嫁人自然是要嫁的,但是嫁给谁还是另说,夫人是定不会委屈婢子的。婢子想……夫人似乎是有把我往大少爷屋里放的意思,又不敢问实了,只好快快地来求小姐,寻思着婢子若是离了顾家,怕夫人也就没这个心思了吧。”
安晴闻言闭目不语,半晌方蹙眉道:“我娘最是不愿男人三妻四妾,再说,我大哥现下膝下已有一儿一女,平日又最疼爱嫂子,怎么可能平白添几个屋里人?怕我娘只是有意把你拨给嫂子,令你长久地扶持着她罢了,却没有旁的心思。”
话刚说完,她余光忽觉得窗外人影一闪,定睛一看却又没人。她不由大为奇怪,低着眼睛想了想,突又抬眼看着含秋,支颐淡笑道:“你给我哥做妾不好么?咱家虽算不上是大富大贵,但也是想要什么,咬咬牙就能有了的。你若是肯尽心尽力服侍我哥,再为他开枝散叶,便不愁我娘不对你好。至于我嫂嫂么,她左不过是个妇道人家,闹不到哪去的。”
含秋闻言不由大骇着低呼一声:“小姐?”然而看她笑盈盈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接下来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于是只得低声喃喃道,“婢子心里只将大少爷视为东家,从未想过攀什么高枝,再说……”再说什么,却是说不下去了。
安晴冷笑着替她接上:“再说,你心里头已经有人了。”说着扬声唤道,“弄墨,你给我滚进来!”
弄墨在窗外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出口才省得不对,只得讪笑着进来,挡在含秋身前陪笑道:“少奶奶莫怪,小子也是……关心则乱么,嘿嘿。”
“关心则乱?”安晴冷哼一声,问他,“你说,我娘跟含秋说的话,哪句是明明白白地要暗示她做妾的?你巴巴地撺掇她来同我说这些,为的不就是引出来你俩的关系?为了这个,你倒是连主仆伦理那一套都顾不得了!”
含秋在他身后刚要说些什么,弄墨却推了她一把,又对着安晴点头哈腰:“少奶奶!您要骂就骂我一个吧!我原也没想着在您这儿把我跟含秋的事儿给捅开的,这不是含秋被您拨到了顾家少奶奶那里么?我跟她总也见不着,也是怪想着的……今日她找我来问这个事,小子也怕顾老夫人万一起了这个心思怎么办?说不得只好撺掇她来您这儿试试,能让她调来服侍您我就心满意足了,确实没想着什么其他不该想的事情。没想到就被您火眼金睛,给发现了不是……”
安晴继续冷笑道:“你还有理了?含秋是顾家的丫头,顾家将她放在哪里自有顾家说了算,纵是我现下也算不得是顾家的人,对她去处只有建议的份罢了,你又存的哪门子心?就算退一万步说,我拼着跟自家大哥撕破脸的可能将含秋要到身边伺候,又跟你有什么相干?你个大小伙子,只知躲在姑娘家身后,像什么样子!”
弄墨被安晴骂得脸色惨白,只低头肃手不敢言语。
安晴骂过一阵,总算是稍稍消了气,捏着额头闭目道:“都给我下去!今天在我跟前说的话,猜测的事,敢跟旁的人透露一个字,我就把你们各打五十板子撵出去,决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