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山神庙的废墟之上人影憧憧,已经用绳索隔栏出来,四周点着火把,照亮里面十几人,正在一点一点的清理着。
就在离原先庙门大约五步之外,被清出一小片干净的地方,地上铺着防水的油布,两张长桌简单的拼凑,上面也铺了布,放着几具烧成焦炭的尸体。
一个身量普通的中年人,脸上用浸了酒的白布蒙了,双手也带着厚实的石棉手套,头上打一把红伞,声音闷闷的:
“老赵,火把架高一点。”
身旁,一个公差打扮的络腮胡大汉应了一声,就接过旁边又递过来的一支火把,连同手里那支往高处递了递:
“老周,够了吗?”
这个老周眼皮也没抬一下,感到头上透过红伞打下来的暗红色光区往身前一跳,刚好能照在尸块上,就点了点头,说道:
“可以了。还好这火发现的早,尸体没有完全碳化,多少能看出一些痕迹。”
说着,废墟里传来一个声音:
“又找到一块~”
几声脚步匆匆,就有人捧着一团焦炭跑了过来。
老周小心翼翼接过,摆在桌上,看了几眼,和原先的几块尸体调换了下位置:
“这就对了,一共是五具尸体。嗯,阿青,记录一下,检查五人口、鼻位置,里面都没烟灰,说明并非火烧致死,而是死后被人焚尸。”
跟在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正拿着笔墨,认真记述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这几位死者的死因各不相同。这两个,是被人一刀两断,活生生砍成两节。。。那一个,右侧肋骨第九到十三根断裂,是被重力攻击,骨茬把肺都扎穿了。。。至于这两个。。。”
他迟疑了一下:
“一个被直接拍碎头盖骨,一个被穿胸而过,心脏破碎而死。。。这几种死法,还真是别开生面。诶,阿青,最后这一句不用记!”
他瞪了年轻学徒一眼,面前就突然伸过来一张黑脸,是姜台县捕头赵德海,眼睛瞪得像铜铃:
“老周,那以你的判断,凶手有多少人?”
“至少两个人。从这些痕迹来看,破庙中发生过打斗,应该是第一现场。你再来看,这两个死者,尸首分离处切面光滑,应该是被刀砍的;而剩下三个,是被拳脚活活打死。只是。。。”
“只是什么?”
此时天空中铅云聚集,已经飘起丝丝雨点,随着夜凉,沁得人四肢发冷。
仵作老周眉头蹙着:“只是头盖骨是人身体最坚硬的骨头之一,硬度几乎可以和花岗岩相比,而这具尸体,除了头顶被拍烂,面部、包括下颚的骨骼都没有任何损伤。”
“这又能说明什么?”
老周翻了个白眼:“你也是练过功夫的,想象一下,一掌打在石头上,只把手掌大小的地方打烂,而四周不能有一点裂痕,你能做到么?这又需要怎样的力量、速度和技巧?”
“嘶~”赵捕头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脸色愈发黝黑,说道:
“后天之下,是纯粹的肉身力量,最多能有千斤,要是横练高手,打碎岩石并不困难。但想要做到你说的这样不留痕迹,根本不可能。”他声音突然压低:“你的意思是,杀人的可能是那些高来高去的武者?”
老周脸色一变,摆摆手:“我可没说,推案缉凶是你们的工作,不是我的。”
赵德海听罢,面色变了数变,把手里的火把塞给身后的年轻公差,就在这春雨中大步往山下走去。
山下道旁的一块空地,已经打起来一顶朱红色帐篷,里面烛火焰焰,在帐幔上反射出一人一桌的剪影。
“嗒嗒嗒。”
帐外,脚步声急促而来,转眼赵德海就掀开帐幔,带入一丝清寒:
“苏大人,确定了,里面共有五具尸骨。”
这位苏大人,正是姜台县丞苏响渊,此时坐在书桌后,头戴锦帽、一身绿袍,手里握着一卷竹简,如痴如醉:
“礼以行义,信以守礼,刑以正邪!好句,好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