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盘从小也没干过这等粗活,被赵平安指使着捆了两担柴,就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他坐在柴火堆上看向赵平安那破屋子,道:“弟嫂呢?还没起身呢?这也太懒了!”
“御寒衣物就一套,她都给我了。”赵平安将最后一根松木杆子劈成两截,修理妥当,穿在柴火担间当作扁担。
试了试,这一担柴少说一百四五十斤。恐怕不仅水分多了些,还有赵平安选的都是好柴,应该能值些价钱。
只不过这重量就苦了王盘了。
他爹从小就将他当作少爷养,家里曾经也是有些钱的,王老爹为他儿子请了家塾先生,从六岁起就教起了四书五经,只不过这根朽木雕琢不起,学到大也就学了个九九乘法表。
家里老娘特别爱护这个龟犊子,从不让他干杂活。大唐从景中年开始打仗,打到兴庆年的营州叛乱,打了几十年,把国家打成了废墟,把百姓打成了赤贫。江南、淮南都还算好的,河陇、剑南那才叫惨绝人寰。十户九空,饿殍千里。
也就这几年好了些,凉州出了个奇人赵元良,追着吐蕃人从河陇一路爆锤到安西。回朝后更是官拜兵部尚书兼左司丞相,随后便就有了潼关决战,良淄坑杀营州五千叛军的事。
但其实若不是这一仗,赵平安的日子原本不会这般难过。家中前两年收成还有些丰盈,但江南背靠淮西,而淮西又是营州叛军重点攻略之地。在这之前的兴庆五年,大唐对南诏用兵,粮食、人丁先是抽往了南诏,随后兴庆七年,为应对营州叛乱,仅存的一些口粮,又被抽往了河南前线。
这一仗虽然叛军在潼关已成颓势,但大局尚未平定,洛阳还在叛军手中,而距离战场就隔着一条长江,百姓的日子那便可想而知了。
王盘挑着柴火走了不到五里地,便直呼受不了了。把柴火一扔,躺在冰冷冷的地面上,就不肯动弹。
眼瞅着天色将明,时辰已是不早。赵平安叹了口气,道:“路还远着呢,往后还有几十里地要走,你此时若就吃不消,不若就此回去吧,我自己去就是了。”
王盘抬着脖子直哼哼:“你那一担柴能卖几个钱啊!不如去找辆车吧?就算没马,拉着也比担着舒坦啊!”
“别想些乱七八糟的,有租车的钱,我用得着天不亮就起来逗柴火棒子玩?”赵平安伸手去扯,王盘软踏踏地就像一滩烂泥,死活就是起不来,赵平安没法子,只好妥协。
“那这样吧,我先行一步,你能走几步就走几步,我找着地方放了手里的柴,再来接你。”
王盘顿时大喜,“这个好,这个好!”
“好你大爷好!”赵平安笑骂了一句,转身挑柴走了。
从胡山村至顾县县城,山路十五里,官道二十五里,合四十里。这路上起伏不定,实则相当耗费体力。普通人走这四十里路,少说三个时辰。赵平安挑着一百四五十斤的柴火,小步快走,单趟也就不到两个时辰,算上来回接力王盘,用时也不过四个多时辰。
但终究还是晚了些,到得顾县县城时,已是过了晌午时分。
不过集市上的人虽然不多,但卖柴火的几乎没有。山民们挑卖柴火,赶的都是早市。卯时城门开启,便就一拥而入。市集上的摊位一摆,人挤人,柴挨柴,明明能卖到三十几文价钱的好柴,被同行一压,都二十七八文飞快脱手了。
城里人也乐意大清早赶集,一是便宜,二是买了柴火、肉菜回去正好做朝食。大唐人不吃午食,冬日晌午时分,都闲得晒太阳,暖被窝,集市上冷清,就可见一斑了。
只不过赵平安的运气还不错,柴火挑到集市上,管集市的小吏见这两担没什么油水的柴火,看都没看一眼,省了一笔市集税。而且柴火放下还没半刻钟,就立时有人来问价了。
“这湿柴今早砍的?”
“啊,是啊!郎君你瞧,这柴还新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