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门“当”一声关上,又“叽呀”一声打了开来。
赵平安手里拎着一串乌鸦肉干,递了出去。
“莫说我赵平安如何活到今日,就说我手里的这东西,你们谁人敢吃?”
张婶子睁眼一瞧,那腊干的乌鸦便似鸡一般在面前晃荡,顿时便哑了火,她退了一步,躲在了张老汉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道:“这玩意能吃!?那是要遭报应的!”
赵平安懒得理会,将乌鸦肉往雪地上一掼,“吃不吃随了你们。六婶那断了顿,张婶子可送了什么!?”
说罢,便不管不顾,关门而去。
张老汉眨了眨眼,看着地上那三只乌鸦肉干,又看了看身后的婆娘。
“要不……”
“想都别想!”张婶子眼睛瞪圆,斥道:“家里就那几两粮食,你想接济六嫂?那我与柳儿不是要饿死?”
她对着赵平安家的破门啐了一口,原本是想来诓点什么,不料这赵平安油盐不进,当真是没有一丝人情。想想曾经也帮过这小子不少忙了,怎就这般不识好歹!
“哎!”张老汉叹了口气,“都什么时节了,有东西吃总好过饿死。什么有的没的,就你们这些婆娘喜欢嚼舌根子!”
说罢,他弯腰拾起了雪地上的肉干,拎起端详着,有些舍不得。谁也没说过乌鸦这东西不能吃啊!只是说这鸟儿浑身黑漆漆的,谁家没好事,便就在谁家的院子里叽叽喳喳,让人觉得不详。
他看了一眼张婶子,张婶子的脸色变了变,皱着眉头转身就走。
“这乌鸦……”
“甚乌鸦……”
“这肉干……”
“柳儿吃,老婆子我不吃……”
听着门外的对话,崔娥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赵平安对着屋梁底下挂着的乌鸦肉却直犯愁。
这口子一开,往后各家都要上门来闹了。
人还是不能饿狠了,不然容易没底线。
“平安……”崔娥拉着赵平安坐了下来,“往后可怎么办呀?”
“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赵平安眨了眨眼睛,他对村里这些人没感情,但他这具身体却也是这村里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若是有人硬着来抢,赵平安手下绝不留情。可若是他们打起了亲情牌,这场面确也不好收拾。
赶在入夜前,赵平安卸了一条母狼腿,又串了两只乌鸦肉,顶着风雪去了一趟六婶家。
村里总共六户人,有三户饿的没辙,女人带着孩子入冬前就跑了,去县里要饭。六婶家里原本还有个男人,初冬就卧病不起,能熬到眼下实属不易。她家还有个大儿,兴庆五年随村保王叔征役一同去了南诏,谁知全军覆没,回来的只剩两块染着血的军牌。
那时赵平安尚未满十六,未获征召,不然他可能也得战死在南诏那林沼密布、毒障弥天的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