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8号,周日,小暑。
南城,杉木街滨江安置区。
暗沉沉的天空,就像是一层脏乱的棉絮。
雨滴像是黑色的墨汁,横斜着在空中飞舞,打在地面,打在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几颗老樟树摇晃着,洒落下满地零碎的枝叶,流水在地面流淌成溪,汇聚成河,哗啦啦地向前推涌着。
一只幽蓝色的蝴蝶,就停在围墙外老旧的铁路道口,它浑身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仿佛毫不在意漫天的狂风骤雨,从铁路边的杂草上振翅飞起,飞过低矮的围墙,飞上四层的矮楼,飞过窗台边种着小仙人球的土黄色的花盆,落在灰浊的玻璃窗上,玻璃就像是一圈圈水纹荡漾开来,蝴蝶飞了进去。
屋内,还算整洁,狭小的房间内,有一张床,和一个电脑桌,上边放着一台旧台式电脑。
外头是客厅,昏暗的灯光照在泛黄的斑驳墙壁上,破旧的红漆方桌上,桌上放着一些水果。
“老姜,先走了。”客厅门前,一名穿着白色T恤的男生走出门去,“在家自己注意点,有事联系。”
在他身后,是一名同样年龄的短发女生,与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
女生也道:“给你带的盒饭,记得趁热吃。”
“谢谢。”屋内戴着眼镜的文弱少年,挥了挥手,目送着几人离开。
昏暗而有些脏乱的楼道,少年一只见到几人下了楼,在楼道下方消失不见了,这才回去房间里,看着逼仄的房间,与桌上送来的水果、零食等物,有些怔怔出神。
少年名叫姜阳,自从前些年因为一场怪病昏迷在家中以后,姜阳差不多就很少出门了。
医院诊断说是脑中有异物,初步推断,可能是脑瘤。
不过这么两年也过来了,并没有出什么太大问题,只是经常感觉手脚酸软乏力,就连走路都走不了太远。
而且一旦过度劳累,便会眼前发黑,甚至昏迷。
所以这两年他休学在家,有时状态好些,便在家中写写书,攒够了在网站上发表,也能赚点钱,补贴家用。
这两年,偶尔班主任带着两个同学前来看望,也就是刚刚来的两个。
男生叫周逸,是姜阳为数不多的朋友,第一年入学的时候认识的。
周逸为人很仗义,姜阳出事以后,很多事情都得亏他帮忙,可能唯一让姜阳不太满意的就是,这人太优秀。
家庭条件很好,学习成绩优异,家里是开公司的,长相也是那种很受女生欢迎的类型,老周身上,好像说不出什么缺点。
所以姜阳说不满意,其实也就嘴上说说,玩笑罢了,毕竟老周的人品,属实没的说。
女生是班长,叫张苕,姜阳觉得,张苕每次来看望自己,都只是出于对于班长这份职务的尽职尽责。
不过时间久了,也就熟络了,而且张苕委实对自己挺好的,有时候还会给自己带零食和吃的过来。
其实姜阳很不想让班主任和同学麻烦的,但很多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因为他这样的情况,的确有许多难处,有些时候,也不得不接受别人的帮助。
这两年,除了这几个人,姜阳几乎很少见其他人。
而在这两年中,姜阳倒是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虽然自己行动受限,但用脑方面倒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反而好像更加灵光了。
再加上这两年基本都在家中,足不出户,反倒是让他加强了对大脑的运用。
甚至让他总结出一套效率极高的快速观察、记忆的方法来。
他可以用自己这套方法,将数百个一模一样的一次性杯打乱,然后通过分辨每一个杯子之间极为细微的差别,在一分钟内找到指定的其中一个。
也可以在数百个相同的图案中,一眼找出其中唯一的不同。
不仅如此,他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将一本语文课本,甚至其中的每一幅插图,从头到尾全部记住。
也同样,他能够通过这份能力来记忆很多事情。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这两年休学在家,但功课倒是一点没有落下,反而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成了班上的学霸。
这几个月,姜阳基本都在这座只有几栋四层平房的安置小区内,到过最远的地方,恐怕就是小区门口的小卖部。
而唯一能够用来打发时间的,就是眼前这台旧电脑。
姜阳偶尔会用它来玩一些游戏,来调剂调剂心情,但毕竟游戏终归是虚拟的,能够调剂的很有限。
每天就只是对着这间逼仄的小卧室,对着这台老旧的台式电脑,这样的光阴,就像是时间长河里一条堆满了死物的臭水沟,散发着一阵阵腐朽的臭味,令人厌恶,更令人作呕。
长期这样下去,他自己都担心自己会不会出现什么心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