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何奇只是鄜州苍虎山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土匪,因手段狠辣,残忍好斗扬名,后在一大批流人的拥护下占山为王,继而一手成立卧海庄,大摇大摆地做起了黑心生意。
卧海庄抢劫放贷的这些营生,鄜州知府尚且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何奇人心不足,竟打起了打劫官盐的主意,并以市场十几倍天价贩卖私盐,导致当地百姓九成以上吃不起盐,双腿浮肿,耕作尚且不行,更勿提投军打仗。
盐向来是立国之本,此事触及朝廷逆鳞,孝文帝派兵清剿几次,可苍虎山易守难攻,几拨官兵皆是无功而返。后孝文帝痛定思痛,亲指朝中最善谋略的柱国大将军赵信前去,可还没等赵信攻上山,却发现卧海庄几百号人一夜之间全部人间蒸发。后来,朝廷又花了几年时间搜寻其踪迹而不得,清剿卧海庄一事终究作罢。
所以,上一世洪通柜坊一经查抄就在京师中掀起滔天巨浪,家家户户都议论纷纷。毕竟,谁会想到作恶多端的土匪头子何奇,十年来竟未曾躲藏,而是摇身一变,成了京师第一钱庄掌柜?
不过,查抄洪通柜坊一事,朝廷终究做得不干不净。当时派兵前去时,何奇早就逃之夭夭,卧海庄那些土匪也失去了踪迹。
她上一世听说此事时还疑惑,何奇一个江湖草莽之辈,如何能提前得知朝廷查封这样绝密的消息并提前遁逃?众多的卧海庄土匪又到底藏身于何处,以至于朝廷只在洪通柜坊当街抓到几十个小厮?今生这些谜团意外得到了解答。
“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慧轩还在装傻充愣。
霍祈思绪回笼,冷笑一声:“那我就将话说得再明白些。宝檀寺恐怕早已不是十年前的宝檀寺了,毕竟所有的僧人尽数死在了十年前!如今的这些僧人,只是披着衲衣的卧海庄土匪罢了。洪通柜坊肯为宝檀寺担保,是因为背后是同一个主子吧。”
沈聿宁一直站在暗处不发一言,可听到霍祈竟吐露出宝檀寺隐瞒多年的秘辛,也不禁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
他虽对卧海庄早所耳闻,却并不知道何奇竟躲在洪通柜坊背后上演偷天换日的戏码。别说是他,就连孝文帝手下跟进此事多年的探子恐怕都没有眉目。那霍祈又是如何得知的?十年前,她可才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娃娃。
慧轩很快就替沈聿宁问出了心中所想:“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在宝檀寺住了十日,每夜都会去大殿听禅。有趣的是,宝檀寺的僧人甚至连最简单的金刚经都不会默,一些老僧手上也并没有经年拨动念珠生成的厚茧,这不是很奇怪吗?”霍祈哂笑一声,一把握住慧轩的中指,那中指上赫然有一个凸起的茧子。
她之所以能想到其中关窍,前世记忆的指引只是一方面,还有二皇子手下几月前在龙阳峰绑架她时对洪通柜坊那种说不上来的熟稔。最重要的是,她一踏进宝檀寺就觉得反常,那些沙弥飘忽的眼神,里面都是刻意隐藏的欲望。
慧轩挣开霍祈的手软倒在地,脸上的恐惧尽数化为痛苦之色,一双浑浊的老眼控制不住地流泪:“贫僧也是没办法……若贫僧不这么做,只怕早就死了……”
“若当年是出于无奈,这些年来你和凶手狼狈为奸又是出于什么?”霍祈语气无比讽刺,随即话锋一转,“你能苟活数年,仅仅只是因为你是宝檀寺住持,你的位置决定了你无法被轻易换掉,否则定会引起朝廷的猜忌。可出了今日这件事,你恐怕就要活不过今晚了。”
慧轩止住眼泪,怔怔道:“什么意思?他们要杀我灭口?”
“慧轩大师,宝檀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猜猜他们会不会已经知道我来见你之事?”霍祈弯弯一笑,眼里有几分天真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