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中的意思同样也就代表着官家的意思,否则如张茂则这样谨言慎行的一个人,如何在如今这种处境下还会劝告呢?
就如当初他收下张贵妃的贿赂,替他打听一些消息和传达的消息,也不过是赵祯的授意而已。
在界限范围内的任性,可以理解为是率性,可是越线了那可就是跋扈了。
可是她之所以会受官家喜爱的缘故,也是因为她的性格固执,做事有些非黑即白。
所以她同样十分重感情,张尧左乃是自小抚养她长大的亲人,待她就像是亲生女儿一样。
她如今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此刻的她泪雨梨花的跪在地方,让人看着我见犹怜。
张茂则依旧守在殿外,却是眼神示意身边的宫人去往大殿内去禀告。
宫人仅仅一个眼神的交流,就明白了立刻小步的离开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轻轻的推开了那朱漆金钉的大门。
“官家,张贵妃没有离开,坚持想要见官家一面才肯干休!”
“张茂则没有将朕的话转述给她吗?”
“说了,不过贵妃娘娘依旧没有走!”
“那就让她继续跪下去,退下去吧!”
宫人在听了命令后便又出来了,并没有转达赵祯的话,而是静静的站在原本的岗位之上。
而张茂则也立刻知道了结果,如果官家想要见张贵妃,那么宫人就会转达官家的旨意,反之既然没有言明那么就意味着官家此刻并不想见。
赵祯此刻显得如此的冷酷无情,昨日还在张贵妃的寝殿内情意绵绵,这是因为在他的心中何事都比不过政事重要。
他是一个勤勉的皇帝,原本他可以做一个垂拱而治的君主,将手上的所有一切政务统统交给底下的大臣。
可是他却事事亲为,当初杨秉被调为西南路安抚使之时,往往会相隔不过十日,就会有一件札子送来。
若是先帝在位之时,甚至都不会翻阅,可是他不一样不仅仅认真批阅,甚至大力支持。
所以说他固然宠爱张贵妃,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徇私与偏袒。
他看了一眼外面,此刻正是炎炎夏日,太阳的曝晒都使得地面有些滚烫。
他起身走出了大殿,张妼晗仿佛是见到了救命的稻草,她一向十分保养肌肤,如今这种太阳曝晒,使得那娇嫩的皮肤都有些红肿。
她看到赵祯的那一刻,立刻换作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道:“官家,妼晗在这个世上就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您一向疼爱我,这一次能不能为了妼晗,放过他一回,我保证他以后也绝对不会再犯了!”
赵祯面色严肃:“妼晗,我知道我赏给你的很多东西,你都悄悄的送到宫外,你对他的恩情已经还的差不多了,如今他敢干预我的新政,若是不杀鸡儆猴,那么他身后的那些人就敢跳到我的头上来!”
对于张妼晗而言,她不知道所谓的朝廷家国大事,她只知道想要和心爱的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日日夜夜的欢好,然后自己的亲人也能够好好活着。
“可您饶了他一回,若是其他人再犯到时候再惩治其他人便好,官家您乃是天下万民的主宰,主天下倒悬,您说放了谁难道还有谁敢不听吗?”
有时候身为一个君王,都是被一个女人撬动了自己内心的贪婪和狂妄自大。
商纣王在妲己的蛊惑下放开了自己的野心,愈发的骄奢淫逸,可是他这些行为难道都是妲己所指示的吗?
不是的,而是贪婪的口子一旦开了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理所当然了,朝廷的法度和威仪不存在了,那么天下人也就举杆要反了。
而李隆基也是一样,前半生的英明都被他一手所葬送。
而杨秉那个时候,教授赵祯读史的目的就是让他记住那些君王的下场,而赵祯也是在心底时时刻刻的警醒着自己。
不要学那些君王一样,所以赵祯也是毫不犹豫的挣脱了她的双手。
“若是如此,那朝廷法度何在,天下百姓何在?”
张尧左的罪名并不小,那些大理寺的文人对于张国舅这个外戚的身份,可是十分忌惮的很,定然是凡事皆从严了。
而赵祯也是狠下心了,张尧左既然跳出来他也自然不会犹豫,将对方作为明正典刑的人。
本来张尧左只是指使手下人掠人亲卷,罪名不会太重,但是他实在猖狂,竟然门下收留穷凶极恶的罪犯,而且指使这些人拘捕。
那罪名可就大了,判的轻一点的也至少得徒两千里,这刺配两千里外,他又不是武松,而且如今也不是南宋末年那样法度废弛。
想要全程走完这两千里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而且外戚同文人集团本就是天然的对立面,好在他没有进入朝堂,否则也是处处受针对。
在朝堂上为官,一个个都是算计人城府极深的老狐狸,以张尧左这个能力智商,若是没有官家庇佑,恐怕也斗不过那些人。
既然赵祯将此事摆到台面上来,那也就意味着此事没有了回旋的余地,这个时候赵祯敢私自出言放了张尧左,需要面对的是整个文官集团了。
即使是需要最为亲近的杨秉也不会站在他这边,杨秉当年可以为了川陕四路百姓叩阙宫门,如今若是赵祯敢这么做,百官叩阙的事情还得再来一遍。
这件事可以说在赵恒的眼里乃是一辈子的污点,他一直自诩是明君,有了这件事情后,到死的那一刻都在念叨着,所以至死都没有原谅杨秉。
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了,那就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了,根本说不清了,天下人都会觉得你是一个昏君。
无论是从名从利,还是君王的威仪他都不可能收回这条旨意。
“妼晗,你当真要如此去逼朕吗?”
张妼晗并不是认为自己的伯父就比起官家重要,在她的心里二人的地位是一样的,她是真的爱着官家,就像是民间的普通夫妇那样。
正因为这样,赵祯对于张妼晗才会一忍再忍,正是因为这个女子根本不是走到自己的心里,而是十分莽撞的撞进心里来的。
张妼晗的心很小,只能装下亲人和自己爱的人,但是身为帝王心必须得很大,需要装下整个天下。
所以自始至终爱情和天下之间从来就不是一个选择,他永远都会将公事为先。
他可能不是女子眼中浪漫的官人,可却是一个勤勉仁善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