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随从答道:“这是我们家主君,当朝的杨待制!”
杨秉连忙打断了身侧随从的话,说着:“如今救人方才是紧要之事,如今百姓罹难个人的荣辱算不得什么!”
杨秉这番话就是说给身边的长随听的,他心里明白随从是在为他抱不平,如今受苦受累做这些事情而且又不广而告之。
实在是太过吃力不讨好了,这做了好事得了一个好名声将来对于主君未来的官路也有好处的,这是他身侧长随内心想法了!
只是此刻的杨秉吩咐着手下的人急着救人,杨秉花钱采购了这些小舟,所为的就是防止泄洪出现纰漏,可是这整個汴京城整整有三分之二的人家都被冲垮了!
而朝廷之中的相公们,也吩咐着军卒和衙役解救着百姓,如今整个汴京城中听到的声音便是,得救的百姓感恩的声音,失去亲人百姓的哭喊声。
有朝廷来的官员来到了此刻乘着小舟指挥着救人的杨秉面前,恭声说道:“杨待制,如今这里都交给我们吧!您也劳累了许久,这些苦力活怎么能劳烦您!”
他自然不是为了给杨秉分忧,而是这个时候想着分润功劳。
杨秉瞧着在河水之中挣扎求生的百姓,还有解救上来失去至亲的百姓哭喊声,他心里的郁愤像是顶至了极点。
他恨这些河道官员的不作为,他恨那夜太后不阅览他的奏章,他恨这些人在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如何争权夺利,他还恨自己的只能看着灾祸发生却又无能为力!
他丝毫没有在意身侧官员的话,依旧指挥着人手去解救百姓,那官员继续道:“杨待制,我们……”
话还未说完便被杨秉出声给打断了,说:“难道你们没有看见那些百姓失去家人的悲痛吗?你们见到过一对夫妇将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送到我们手中,却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洪水冲走的无助吗?”
那官员连忙解释着:“可是这些乃是天灾,我们也在尽力去做了,生死乃是天命并非我等可以控制的!”
杨秉昨日劳累了一天,而且夜里也没有休息多久又被惊醒,所以眼神之中有散不去的疲惫。
此刻的他红着眼,不知道是过于义愤填膺还是因为过于劳累。
“你们不懂,此刻孰轻孰重难道分不清吗?”
那官员也不好再继续规劝了退了下去,杨秉是发现洪水冲来之时最早的,他家中花钱购来的近五十只小舟,已经解救了近千人了。
可是即使这样依旧有不少人淹没在这汹涌的河水之中,此次一遭不仅仅损失了财货,更加严重的乃是生命。
而此刻在皇宫之内的刘娥,已然是瘫倒在御座之上了,这场汹涌澎湃的河水,淹没的不仅仅是都城的百姓,还有她的权威。
侍从前来禀告说:“太后,诸位相公已经商议出了赈灾的折子,还有具体的损失了财货还有人口都正在统计中!”
刘娥无力的挥了挥手,她心里明白明日言官的奏折弹劾和指责的恐怕得有小山一样高。
待侍从正准备离去之时,刘娥又伸手说着:“召杨待制进宫,我有事与之商议!”
侍从面露难色,缓缓说道:“回太后的话,杨待制因为过于劳累昏睡了过去,若是需要召见恐怕得待到明日!”
这朝廷之中自然没有官家太后召见臣子,需要让臣子拖着病体来见的,而且在有如此大功的情况之下。
刘娥叹了口气道:“吩咐他好好修养身子,安排太医去府上为杨卿诊治,有些话你亲自与之交代清楚!”
侍从得命后就退了下去,杨秉此人他倒是放心,虽然是一个忠心之臣,可又不是一个迂腐之人不会随意胡说。
他只是担心有人想要激动此事大作文章,这朝中可没有看起来那样风平浪静。
在朝中不仅仅有言官的弹劾,以宰相为首的吴恕,还有诸多相公都细数了在这次水灾之中,作为掌管军国大事的太后诸多过错。
虽然刘娥在宫中隐藏了在那夜最重要的示警奏疏,可依旧还有识人不明的罪过。
刘娥在御座之上数次垂泪,擦拭着泪水说道:“此次百姓罹难,皆是我识人不明的罪过,若是早听杨待制的奏言也不会酿成如今的结果,今日方才明白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啊!”
在此时有大臣也手中举着笏板出声说道:“此事主要过错皆是河道官员的罪责,杨待制只听说过为人才华出众,谁人知晓治水之才,太后误信了奸人之言也是在情理之中!”
显然这名大臣,也是依附于太后的党羽这个时候,自然是御座之上的太后的责任全部推诿到了河道官员身上。
这种情况之下,皇帝尚且年幼自然是不能下罪己诏来安抚人心的,一般值此天灾人祸之时,多将此视作上天示警,而这个时候君主都要下罪己诏来细数自己的过错。
这也是安抚百姓和稳固皇权的手段,可这场灾祸却是需要一个替罪羊,也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而在这时身侧的侍从,来到了刘娥身边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朝臣也根本听不真切,所以下面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作为官家的赵祯,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手足无措,虽然此时的他已经看起来十分沉稳,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稳重。
可是究其根本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亲自面临过这种场面,甚至有大臣以天灾异像之说来训斥他,甚至以桀纣作为例子来警告于他。
可是老师分明与他说起过,水旱常数,尧、汤所不免,此不足招圣虑,但当修人事以应之。
意思就是如水灾和旱灾这种事情,即使是尧和汤那样的明君都无法避免,修人事以应天,修政以救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