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方至,公来山下,起了一场大雨。
这场雨,尚不及蔓延整个泰山郡,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情人在唇间的轻轻一啄。
雨水休止后,许多家户的茅草屋,只沾湿了一点。
当许多人抬头望天,抱怨小雨难解这一整年的旱情时,座落于西南角的篱笆小院内,却是吵闹不已。
站在人群中央的,正是当下小院主人,年方十五的刘祈。
刘祈对面,一名穿着深衣,颇为富态的男子,正是前来收钱的本地豪族马氏管家。
且听马增说完经过后,刘祈挣脱了二弟刘纪搀扶,气度淡然,动作却有些笨拙一礼道:“君子一诺千金,此田地,既然已做抵押,那便由君足下。”
“另外,我家这剩余田亩,除此菜园,足下以为,可作价几何?
可能全部换成粮食?”
“刘大郎不可,这些田地可是命根子,卖了还吃什么!”
“是然,刘大郎真要卖去,还不如找户佃农,以做耕种!”
刘祈话一说,左右来看望的亲友邻居,无不出言制止。
于普通人而言,田地可是命根子。
刘祈此行,当是断自家生路。
见刘祈面色不动,显然主意已决,一旁身材魁梧的从兄刘直,急得抓耳挠腮,从嫂杜氏则是不断感叹懊恼,心叹“败家子”。
至于其他人,也都好心高呼“二郎、幼娘劝劝你兄”云云。
家舍中,刘纪年纪虽少,但长兄为父,不知为何,昨日大兄醒后,同刘直一般,他竟有些怕之,就如同面对昔日父亲,故忧心中,喏喏半天说不出话。
刘幼娘少,名薇,年八岁,体态娇弱,一听不用种地,二位兄长及她,不用时常田间忙碌,本想欢呼雀跃,但一想没了田地,就没了吃食,小小人儿,也是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间,哭了起来。
马增一双绿豆小眼不断转动,沉吟中,心道能好好的宰上一口,还没出言,随从与之耳畔轻言,转头望见外面停留的一辆马车,心下一惊,亦有些庆幸没太过分,忙向刘祈一礼道:“劳刘大郎稍后,我家主人已归,此事……当向之回禀才是。
此外,田地本是人之命也,刘大郎当三思一二。”
一向精明的马家管事,竟会出好言劝解,刘祈微侧头,只是轻轻颔首,心道:来的是马太公?马家可是本地望族。而今一比较,我穿越过来,虽为宗室之后,但落魄至此,连书里的刘备都不如,大有丢祖宗之脸。
听马家管事道言,周围看热闹的邻里,转头看去,纷纷口呼“马公”。
但这马家主人,也曾为平昌令,盖因多年前,党锢之祸再起,他回家修养。
回乡期间,于乡邻,尚算友善。加上其之德高望重,人无不敬之。一年前,受邻地北海国相丁鸿所召,于北海国再入仕,今次却是不知为何返乡。
马傅常不在老家,含田地等买卖,一向是家中管事负责。商人逐利,马家管事虽说偶有压价,但绝无强买强卖。
正是此间家风,才让乡党们,对马公甚为敬重。
刘祈根据醒来记忆,亦是看重这点,方提出此言。
黄巾乱起,泰山郡,及相邻徐州之所,都将成为战乱之所,今当下都快饿死,空守田地,可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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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的车驾,只停留了片刻,即于几名扈从护送下,浩浩荡荡,往本家老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