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到最后,江逾明还是叫了大夫。
云霜进屋时,见世子面带寒霜,不由地心里发怵,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世子生气,她战战兢兢连呼吸都是轻的,探头看夫人,只瞧见一个脑袋尖,整个人都让被褥藏了起来。
四更不到的天,大夫来得急,额上薄薄的一层汗,切了脉,说是饮食不当,情志不畅,江逾明对胃病这事知道得不多,问得细,大夫边擦汗边给他说,饮食不节、外感邪寒、脘腹受凉都有可能犯胃病……车轱辘话说了又说。
末了开了副方子,又给姜辞按了几个穴位,按着按着,姜辞睡着了。
把大夫送走后,江逾明碰了碰姜辞的手背,手是暖的,虚汗也散了,江逾明把她抱回榻上睡。这么一折腾,姜辞有点醒了,迷蒙间,她感觉到有人把手放在她额上,指尖带着寒气,她无力地抬起眼皮,轻轻拂掉他的手。
睡着了。
翌日醒来,已过辰时。
姜辞迷迷糊糊睁眼,只觉得这觉睡了许久,手脚发虚,身子很重,她一骨碌从榻上起身,这才感觉到有手搭在自己腰上,因为是虚揽着,没用力,所以没什么感觉。
江逾明刚睡着,这会儿姜辞起来,他也跟着醒了:“还痛吗?”
姜辞不动声色地挪开,心里纳罕,江逾明这么神色如常,难道她每日都这么靠着他睡吗?
一面想着和离,一面又在榻上缠着人家,姜辞,你在做什么?
“已经没事了。”姜辞按了按眉心,想到什么,“夫君今日不当值吗?”
江逾明起身:“告了半日假。”
两人的目光在晨光中对视,江逾明看她一缕发落到衣领里,想来是昨日他挑开她衣领消汗的缘故,这事怨他,江逾明想把它挑出来,谁知他刚伸手,姜辞忽然往旁边躲了一下。
许是太刻意,姜辞先给了解释:“我怕痒。”
江逾明“嗯”了声,收回手,叫她:“先用早膳吧。”
今日早膳是很清淡的白粥和咸菜,是昨夜大夫特意吩咐过的,江逾明怕姜辞不喜欢,坐下陪她一起吃了,用完膳后,又盯着她用药,还想说什么,便听云霜通传,大姑娘来了。
姜辞端着药碗,看江逾明:“夫君还是早些去都察院吧,这几日事忙,万不可因为我误了大事。”
江逾明盯着她看,那双眼里分明很乖,他却觉得什么也看不清,她常给他这种感觉,却还在甜甜地说:“我会好好吃药的。”
江逾明拿她没办法,只能把之前剩下的蜜饯和糖葫芦放在案上,去了都察院。
杜衡这日晌午才等到江逾明。
今个日头晒得人很困,官署里接连地打哈欠,杜衡打到第三个时,江逾明进来了。
“你今儿个竟然告假了。”杜衡见面就揪他小辫儿。
“府里出了点事。”
“啊……解决了吗?”
“解决了。”
杜衡打着半个哈欠,站起身,从袖筒里抽出手信:“今儿雷勇进宫,跟皇上说儿子的死可以不计较,但一定要把那技子接回家……也是,雷呈死了,碎红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是雷家唯一的血脉了,能不急嘛?”
江逾明接过手信,没有打开:“凶手还没找到吗?”
“没呢,大理寺翻了个遍,还是没找着人,萧睿愁得脸都黑了。”杜衡笑着说,面上都是打趣。江逾明知道他在笑什么,无非就是笑萧睿这当口,还要紧着办诗会,真不知在想什么。
“萧睿直达圣听,他若是不急,便是皇上的意思。”
杜衡自然知道这事是皇上的意思,可若是皇上有意要吊着雷勇,事情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忽然,杜衡看江逾明把那手信收了起来,压低声音问他:“你不看吗?我好不容易查到的。”
“不看。”
“嘿,你这人,毒刺案这么大事,也就我肯帮你查。”杜衡哼哼唧唧,像是被错付了一般。
江逾明不看,不是不查的意思,而是这里面的信息,他前世已经知道了。
“那还查不查啊?”
毒刺案的事,跟皇上、跟姜家都有关系,且这几年一直在风口浪尖,底下龌龊不小,不能提。
江逾明曲指敲了敲桌案,岔开了话题:“你可认识荆州的厨子。”
“你别说……”杜衡话锋一转,哼了一声,“我还真认识一个。”
“人借我一段时日。”
“做什么?”杜衡抱着手看他,“奉京菜吃腻了,想换换口味?”杜衡话说到一般,忽然想起,“哦,你那小娘子在荆州待过一段时间吧,她喜欢荆州菜?”
江逾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说:“这两日把人送到我府上就行。”
杜衡嘀嘀咕咕:“想讨娘子欢心就直说嘛,疼娘子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江逾明不理他,出门前,又说:“那事还是继续查。”
另一边,琇莹院。
江素卿是端着茶来的,那是她自己种的花茶,一进屋,闻见药味:“大嫂今日看着有些无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