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教室里的课桌都被排成了彼此分开的一列,综合楼的多媒体教室也被单独启用,还有广播,轻柔的女声不断宣读着考试须知事宜。
——尽管,这只是前海一中的一次普通月考,但考场内外的细节全都分外严谨,可以看得出来,学校在尽量向高考看齐。
这种拉满仪式感的考试难免会让人感到紧张,这两天,任佳始终保持着高度绷紧的状态,整个人的举止都离奇了不少——有好几次,她低着头走在回家的路上,竟然因为白日里一道有可能答错的考题,就骤然僵在了原地。
每当此时,陈岩都会跟着停下,用一种不得不服的神情望着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任佳意识过来,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话题缓解气氛,忙问,“你这次发挥得怎么样?”
陈岩瞥了她一眼:“你应该问我应付得怎么样,我还够不着发挥这俩儿字。”
原来陈岩说话这么直白,任佳被噎了一下,顿觉自己问错了问题,只好讪讪地朝他傻笑,却没意识到那笑比哭还难看。
陈岩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你干什么?我又不在意这个。”
说完他就匆匆向前走去,仿佛背影都透着不爽。
但陈岩还是没有直接走远,他依旧像过去几天一样,保持着与任佳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任佳想,随时都能够追上。
不过,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发现,陈岩其实并非是个全无波动的人,相反,他很容易炸毛,而且生气的点虽说难以捉摸,气倒是每次都消得很快。
或许是考试终于结束了,任佳的思绪此刻跳脱得有些过了分,轻轻一跃,就从冬末初春的晚间小路,跃进了陈岩纵横驰骋的篮球场中。她早就发现了,只要是有陈岩在的篮球比赛,女生的欢呼声一定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热烈,只是由于他从来都是一副不想与活人打交道的冷淡模样,大部分女生都只敢在远处看看,收的情书和礼物和裴书意完全不能比。
前方的背影似乎越来越不真实,走着走着,便与记忆中昏黄路灯下的模糊轮廓融到了一起,任佳向前小跑了几步,猜想陈岩一定不知道,她在还未走进一中的大门、还未站在九班的讲台上时,就已经见过他了。
陈岩仿若有预感般转过头来,任佳连忙停下,仓促而慌张地与他错开了视线。
“任佳。”陈岩眉毛再次拧了起来,他看着任佳,近乎一字一句,“我真的不吃人。”
对,你不吃人,你只会冷眼瞪人,任佳想故作轻松地呛他一句,脑袋却鬼使神差地埋了下来。
公交站就在前面,陈岩明显又生了气,他转过身,大马金刀地向前走去,看上去甚至有些失望。
愣了片刻后,任佳终于还是追了上去,竭力自然地解释了起来:“那个……刚刚我只是想到,我好像做错了一道数学题。”
陈岩看着她,根本不接茬,似乎在判断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你厉害。”半晌,陈岩终于开了口,“做错一道数学题就能把脸气得通红,我要像你这样,不用活了,出考场直接跳圆梦湖。”
陈岩边说边往车上走,今天周五,还正巧赶上月考结束,不止高一高二的学生,高三的寄宿学生也放了假,车上早挤成了一团。
任佳见陈岩表情不太好,一颗脑袋埋得更低了,心里的愧疚感也一并越来越重,她是知道陈岩的,昔日里他都是骑单车上学,假若不是要和自己一起,他一定不乐意每天挤公交。
一丝冷雨般的愧疚忽然拢上心头,任佳深吸一口气,小声对陈岩说了句谢谢。
“打住。”陈岩眉头拧了拧,“我顺路而已。”
任佳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陈岩见她仍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忍无可忍道:“不过从今天起你就解脱了,徐峰不会来找你了。”
解脱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说完就立即一眨不眨地盯起了任佳,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解脱?”任佳重复了一遍,无端感觉陈岩有些低气压。
她生怕自己一言不合又惹他生气,干脆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可尽管如此,陈岩还是没好气地转过了头,冷着脸看向了窗外。
*
陈岩今日里没在南巷附近下车,应当是有自己要去的地方,任佳于是也没有多问,心事重重地走进了小巷。
幸而,饭菜的香味可以驱散一切杂乱思绪,任佳走进家门,手都还没来得及洗,就兴冲冲跑到了餐桌边。
“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家,请假了?咦,今天这么多菜啊!”任佳说着就夹起了一块红烧鱼。
“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