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近来楚白玉对裴予川的态度过于热敛,裴予川就连进他的房间神情都略微有些不自在。
寒鸣很识相地行礼告退,屋里只剩楚白玉和裴予川两个人,气温随着炉火不断攀升,暖到让人有种倦意。
裴予川那莫名的心躁又开始蠢蠢欲动,表面却依然佯装淡定冷漠:“臣来找陛下要个手令将乌金石运回京,拿了就走。”
他说着便朝楚白玉伸出了手,没用半点商量的口吻。楚白玉倒也不恼,转身打开盒子去翻自己的金令。
咣当——
他翻找时一不小心碰掉了个东西,那东西落在地上七滚八滚的,最终滚到了裴予川脚下。
——竟是一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木人。
裴予川一点也不陌生,因为这小木人他是按照自己的模样刻的。小木人表情严肃,手里还举着一把小木剑。模样酷酷的与他十分相像,举剑的动作却很憨傻,似乎他独自冲锋在前,要保护什么人似的。
裴予川瞬间心神巨震,仿佛整个人都被翻滚袭来的记忆撕裂了一般,疼得肝肠寸断,疼到痛不欲生。
他蓦然想起许多年前,楚白玉坐在小木凳上,好奇地撑着下巴瞧他刻东西时的样子:“你在刻什么人,是我吗?”
裴予川认真地握着那柄小刻刀,一举一动都很细致入微,没有刻错分毫,手艺高超到堪比一代雕刻大师。
“我在刻我自己呢。”裴予川笑道:“刻我自己拿剑时的样子。”
楚白玉兴趣缺缺,神情慵懒道:“你刻这个有什么用啊,不如去打只鸡,我们晚上还能吃顿好的。”
裴予川抬眸望着他,突然伸出手指在楚白玉脑门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宠溺地笑道:“你怎么就想着吃,我刻这个是要送给你的。给你当个护身符,以后倘若我不在了……你瞧,他举剑时候的样子多像我,他会代替我的。”
等到完全刻好之后,裴予川将那小木人塞进了楚白玉怀里,笑着说:“拿着,日后我死了……他能代替我,最后再保护你一次!”
楚白玉抓着小木人,表情一点一点地阴沉了下去,仿佛在抓什么烫手的山芋一般,当即便扔回给了裴予川,口吻嫌弃道:“我不要!”
他冷着一张脸,心想他才不想要裴予川的东西,等夺回皇位以后,他要彻底撇清跟裴予川的所有瓜葛。
“怎么能不要呢。”裴予川又强行把小木人塞给楚白玉,耍无赖道:“这可是你相公啊,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万一哪天我要是真死了,你夜里寂寞了,想我了,还能搂着它一块睡啊!”
楚白玉听完一张脸都绿了,恼羞成怒地骂:“裴予川你流氓!你快把它拿走,我不要它!”
……
裴予川拾起小木人时,手腕都在克制不住的打颤。多少年了,它居然还在。
楚白玉怎么还没扔了它,扔了这个不值钱的贱东西,省得留着它碍眼!
小木人的眉眼处明显多了几道刀刻过的痕迹,痕迹很新,像是不久前才刻过的。只是这手艺差了些,险些就要刻坏了。
裴予川心乱如麻,干脆全当作没看见,勾唇冷笑道:“陛下还没扔了它啊,一直留着做什么,缅怀故人?未免太虚伪了吧!”
他从前也没见楚白玉有多恋旧,他猜这玩意在楚白玉眼里的价值大概还不抵一个铜板。
裴予川不禁在内心自嘲,他过去是有多贱,才由得楚白玉这样作践他的心意,作践他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