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三,京都。
谭然从太平车上下来,正一阵冷风吹面,夹杂着细细雪花,往人身上扑打。
他摸了摸身上针脚细密的棉大氅,不仅不觉得冷,还从来没有这么暖和过。
这点小风雪根本不足为奇 最好能让风雪来的更猛烈些。
一边爱惜大氅,他一边看向四周,虽是冷天,但是宝马香车竟驰于道,街道上佳人巧笑不断,富贵公子追逐而行,各个都是锦衣花帽 茶坊酒肆更是数不胜数,楼台亭阁,鳞次栉比。
京都之富贵繁华,一时难以看尽。
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味的呆看。
宋绘月扶着宋太太下了轿子,林姨娘边打哆嗦边上来搀扶:“太太,京都还是比潭州要冷的多,元元,披风给太太系上。”
元元从未来过京都,也看的呆了,听林姨娘叫她,连忙上前给宋太太系披风。
宋绘月踏着乱琼碎玉走出去几步,便指着一间酒肆道:“阿娘,我饿了。”
他们一行人先是在临近京都时汇合,又在码头上分开,晋王进宫面圣,谢夫人和厉氏去收拾宅院,谢舟父子领着游松等人前往久无人居的晋王府。
宋家的宅子早已变卖 谢夫人邀宋太太住到她家去 宋太太想到京都住宅不像潭州那般阔大 谢家祖孙三代,老宅已经住不开,要是她们再去借住,连箱笼都要放不下了。
于是宋太太找了间旅店,将行李等物都送了过去,又要了四间房,准备在旅店中宿几晚,等赁好屋子就能搬出去。
眼下她们一身轻松,才出来走动。
“不去这一家,这里面只卖好酒和鲊菜,”虽隔十年,宋太太却对京都情形记忆犹新,“去桥边那里。”
走到桥边,也有十来家酒店,有一家最为阔大,外面挂了半边羊肉,进去之后 里面已经是满座。
过卖上前相迎,让他们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坐了一桌。
男子举止斯文 见他们人多 端着一碗生羊面换到了桌子角。
宋太太连忙道谢,和过卖点菜。
等大家都要好了,宋绘月笑问道:“小哥知道这附近有屋子租吗?”
过卖笑道:“咱们这条大街,因为张相爷住这里,别说是屋子了,就是一间牛棚都抢手的很,早都卖光了。”
宋绘月也跟着笑了笑:“原来张相爷也住这儿,可我看这条街上没有大宅院啊,张相爷住这儿太委屈了些。”
“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这都不知道,这里离皇城多近。”
过卖不再多说,跑去给铛头报菜去了。
那吃面的男子看了看宋绘月,指点道:“这位小娘子要赁房屋,可以去左、右厢店宅务看看,这两个地方都是官家往外赁的宅子,价钱也公道。”
宋绘月连忙道:“多谢丈丈相告。”
中年男子笑了笑,放下碗筷,起身离去。
吃过东西,宋绘月领着银霄,先出了门,开始在这条街上游荡。
她离开京都的时候年纪尚也没有过多留恋,如今再回来,只感觉处处和潭州不同,风又干又冷,往人脸上扑的时候成了一把刀子,刮的脸疼。
紧了紧披风,她顶着雪往北走,越是靠近皇城,就越是安静,宅子也不如先前那般稠密,大门牌匾上都写着府邸姓氏,等到最大的那一间宅院时,就是张家了。
风雪中,张家轻柔的屋脊仿佛要随风而去。
大门紧闭,无人出入。
此时张相爷应该是在皇城都堂内理事,府上才如此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