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栖迟去霓云楼的时候,迟鉴则去了许公子的家中。
绿腰那日去见的公子,是许家的七公子,人称许七郎。调查后发现,许七郎和其他客人不同,他自小就与绿腰认识,甚至称得上青梅竹马。然而后来绿腰家里败落,这才不得已进了霓云楼。
许七郎心中伤心,然而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没甚本事,如今还在家里无事可做倚靠父亲过活。有点小钱,没啥大志,还有个记挂的姑娘,许七郎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霓云楼的常客。
迟鉴悄无声息地翻过许府的外墙,一袭黑衣与夜色相融,隐于繁荣喧嚣之后。许七郎住在许府的西院,与府上其他地方不一样,迟鉴一到西院,就发现这里的灯光要昏暗许多,甚至很多屋子连灯都没有点。
他穿过长廊,发现后院隐约传来说话声。
“我说公子啊,您别再喝了!再喝下去,这身子可就受不住了啊!”
“喝!我就是要喝!”
迟鉴顺着声音过去,发现后院桌案边上有两个人。小厮模样的一个人站在那里想要抢夺酒壶,另一个人公子模样的则是半趴在桌子上,两只手抱着酒壶死活不撒手。
“公子啊,绿腰姑娘失踪,小的知道您很难过。但、但这天天喝醉也不是个办法啊!您想想,老爷夫人看到您这个样子——”
“别提他们!”
那人听见这句话,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一下子从桌子上弹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站着,用力夺过酒壶,然后重重砸在地上:“滚!”
“你、你们,全都给我滚!”
小厮被瓷壶的碎裂声吓了一跳,想要再劝却是不敢,只能哭丧着脸离开。
那位公子掏出怀里的一张锦帕,垂头捂住脸,小声啜泣。
“绿腰啊……”
仔细看会发现,那锦帕的右下角,绣着一个小小的“腰”。
迟鉴眼底暗沉,转身离去。
不会是他。
但与他相关。
迟鉴心下已有思量,在许府简单看了一圈后,准备回去和顾栖迟会和。
霓云楼门外热闹,他自然不能从正门走。霓云楼有一面背对热闹街巷,二楼正好有一窗。迟鉴轻巧跃上二楼,迅速打开窗子钻了进去。
屋里很是安静,并没有客人。地上有些凌乱,散落着不少茶杯的碎片。他皱着眉头走过去,发现床幔之后的大床上,居然还躺着一个女子。
女子双眼紧闭,衣衫凌乱,身上有不少粉红的捏痕。
迟鉴火速挪开视线。
屋外脚步杂乱,迟鉴思忖片刻,而后吹熄屋中的灯烛。他轻轻拉开房门想要出去,可却突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他迅速藏了起来。
脚步声渐渐清晰,而后在门外停住。
过了半晌,房门发出吱呀的轻响,终于开出一道小小的缝隙。
迟鉴双眸溢出冷意,迅速抽出袖中藏的匕首。
缝隙慢慢变大,他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松松垮垮罩着外袍。他身体猛地滑过去,冰凉的刀刃贴住那人细嫩的脖颈。
身前的人抖也没抖一下,慢慢悠悠地合上了房门。迟鉴手上用了些力,刀刃在那人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嘶——”身前的人淡淡吸了一口气,声音带了些不可置信:“迟鉴,你是不是有毛病?”东厂太监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迟鉴滞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手臂。
顾栖迟扯了扯松垮垮的衣袍,解开带子,挑开腰间的垂穗,慢慢转过身。
她伸手摸了摸脖颈,看到手指上沾了些鲜红的血迹。她眯了眯眼睛,伸出舌头把这抹红色舔得一干二净。熟悉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她眼底沉了沉,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即将暴走的情绪。
“迟鉴。”她把额前的头发拢到耳后,抬眼望着面前的男人,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把灯点上。”
*
灯点上了。
迟鉴终于看清面前人的模样。
松垮外袍被胡乱扔到椅子上,露出里面的衣服。
淡紫色纱衣,抹胸样式,领口开的很低;袖子宽大丝薄,更显手臂细瘦,金珠红绳,更衬得手腕如玉。裙摆开叉,腰线清晰。丝带两股,在腰后面系成一个蝴蝶结,垂到小腿处。纱裙很薄,很透,白皙纤瘦的腿若隐若现。
再往上便能看见纤长的脖颈,如墨乌发……和一张陌生而普通的脸。
嘴唇胡乱涂了些口脂,不少还抹到了外面。面容寻常,眼神冰凉,可配着殷红的唇,看起来总有些清冷的媚。
啊这……
迟鉴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而后耳根默默又变粉了。
顾栖迟垂头烦躁地解着后面的蝴蝶结,见迟鉴久久没有说话,抬起头看了一眼。
“怎么,还没认出来?”
“我”,顾栖迟抬手指了指自己:“顾、栖、迟。”
“……我认出来了。”迟鉴低着脑袋,低低应了一句。
“哦。”
顾栖迟孤疑地瞟了一眼迟鉴,而后继续解那个蝴蝶结。
半天还是没有解开。
这怎么回事?
顾栖迟方才压抑的暴躁情绪即将控制不住,她咻的一下松开那个怎么也解不开的蝴蝶结,抬手招了招迟鉴:“帮我解一下。”
她对自己的平板身材相当自信,解个蝴蝶结而已,她才不信迟鉴能看出什么来。
迟鉴警惕地抬起脑瓜:“解什么?”
“这个。”
顾栖迟侧了侧身,抬手勾起那长长的丝带在迟鉴面前晃了晃:“解一下这个。”
“……”
迟鉴耳根的粉色蔓延到了整个耳朵。
这人,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