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咂舌说着，袭人笑弯了腰，指着她道：“你这张嘴呀。难怪你得了老太太的心爱。“

“不与你说了。我得紧着去做耳报神，给老太太回话去！西洋点子哈巴儿，你还不去给你的好太太汇报去！“

鸳鸯说完，大笑着裹着斗篷跑了出去，袭人在后头笑骂道：“好好儿的你又打趣我，早晚叫我撕了你的嘴去！“

还没等鸳鸯同老太太说邢夫人的打算，那边赖嬷嬷已经先一步，说起了李纨的小九九来。

“大奶奶那样的木雕泥塑都动了意，老太太，您前番那趟提亲，演得也未免太真了些。“

赖嬷嬷笑着打趣贾母，贾母摇头笑道：“甘蔗没有两头甜。这给了薛姨妈一顿闭门羹，没想到，倒给了旁人一张开门贴。“

待鸳鸯来了再一说邢夫人的盘算，贾母连着大笑了三声，直说：“都是我惹的祸，说不得，我还得描补了去。“

……

元宵那日，贾府家宴也请了薛姨妈和李婶娘，借着听女先儿说书的机会，贾母便演了一出“掰谎记“，明面上狠狠批了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实则话里有话，重点却是“戏文里说的大家小姐，但凡见了个清俊的男子便想起终身大事来，哪里又是什么佳人？竟是个贼了。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再听不到这样胡话的。“

薛姨妈和李婶娘听得明白，只得笑说，她们家孩子，也看不到那样的闲书，听不到那样的闲话。

贾母话说了出去，便刚刚骂完西厢，扭脸又点了两出西厢，倒叫一旁坐着的邢夫人和王夫人都一言不发，听了个整出。

王熙凤在一旁插科打诨，讲了几个笑话，将众人的尴尬都遮掩了过去，心里却暗笑道，邢、王二位夫人这辈子怕是都翻不出老太太的五指山了。

邢夫人气得没吃酒便脸通红，心里又怨怪都是岫烟不好，没能入贾母的眼。

李婶娘则装作听不懂，心里却也知道，李纹怕是再无机会了。李纨羞得脸通红，只低头搂着贾兰，给他夹菜。

薛姨妈见贾母敲打旁人也不忘捎上自己，心里更是气得要命，连连去看王夫人，却也无可奈何。

凤姐儿见此便道，天不早了，叫大家都散了吧。贾母则高兴地叫人把鞭炮都放了起来，搂着黛玉，喜滋滋看起了烟花。

……

元宵翌日，凤姐儿忽然觉得身子不大舒爽，但薛姨妈家请吃年酒，王夫人便说凤姐儿若不去，太过拿大，没得叫亲戚挑理，凤姐儿只得强撑着去了。

接着，又是两府得脸的管事们请酒，王夫人自是不去的，一应都交给了凤姐儿。

凤姐儿回了王夫人，道自己似是有了身孕，劳动不得。王夫人便遣了大夫来瞧，却又说不是，乃是经血不调之症。

王夫人听了大夫诊断，又对凤姐儿道：“年节里，各家亲戚均是咱们娘俩一起走下来的，我年纪大了，十分吃不住，少不得要狠歇几日。你若也倒下了，那些管事的不说体贴我们劳累，恐怕只会说我们拿大，不拿他们当回事了。我是无妨的，只是你日后还要与他们共事，倒不好相见。”

凤姐儿一向好强，哪里能听这样的话，连忙应下，又撑着出去连吃了几日酒，还是贾母瞧着她脸色不好，问了之后，又请太医来瞧了，这才得知，凤姐儿并非经血不调，实是小月了。

贾母连道可惜，凤姐儿也黄了脸，在家躺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鸳鸯等人都去劝慰着，叫她好生将养，千万莫要因此伤心难过。

王夫人见凤姐儿躺下了，也并未回禀贾母，便任命李纨和探春二人主理家事，又说她们俩人一个是闺阁小姐，一个是尊菩萨，怕震慑不住家下众人，便又特意请了宝钗从旁协助。

贾母听了，也不理王夫人，只着意延请太医，每日里叫三四个太医给凤姐儿会诊，好生调养起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