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淳哥儿又做什么了?快说来听听!”
黄肃朗声问着,迈步进了梁氏的房间。
“正是呢,王爷快来看!”
黄肃接过梁氏递来的那张字纸,入目便是极规整的小楷,写的正是孝经。
“这是前头书房里的王老先生方才叫人送来的。先生叫淳哥儿练字,原本布置的是大学,这孩子却同先生说,抄四书,不若抄孝经,抄好了,还能敬献高堂,博咱们展颜一笑。”
梁氏拿手指摩挲着那张字纸,欣喜万状。
“这孩子,整日里就会变着法子逗咱们开心,倒难为他有这个心。”
黄肃瞧着那张纸,也笑得合不拢嘴儿。
梁氏见他高兴,便咬了咬唇,试探着说:“王爷不知,今儿淳哥儿上学前还说了好笑的话呢。”
黄肃笑问说了什么,梁氏道:“淳哥儿说父王最爱听戏,他明儿也要去学戏,回来唱给王爷听呢……”
黄肃渐渐收了笑容。
梁氏低头屏气,不敢言声儿,一旁的嬷嬷使劲儿拿眼觑梁氏,怪她到底还是没沉住气。
黄肃挥手叫一旁的嬷嬷、下人都退下了。
他拉着梁氏的手在内室坐下,同她讲了自己“自轻自贱”的那一番打算。
“原不想告诉你,怕你跟着担惊受怕,但淳儿一日日大了起来,若咱们夫妻因此离心离德,于淳哥儿却是万分不好的。”
梁氏听得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复又羞愧自己的浅薄无知。
“你且放心,我哪里会是那里的货色?不过听曲饮酒取乐,给他们的酒却都用了迷药,待人似醒非醒,我便退了出来,自有他人替上的。”
见黄肃连此等隐秘安排都说了出来,梁氏又羞又愧,伏在黄肃怀里不住埋怨自己。
黄肃扶起她道:“你是知道我心中抱负的。此等不成功便成仁之事,若我仍旧孑然一身,又有何惧?可我如今偏又有了你和淳哥儿,倒是英雄气短,一日怕似一日了,生恐带累了你和孩子。”
梁氏伸手堵了黄肃的嘴唇,笑道:“王爷何出此言?妾这一生,只这几年过得最为称心如意。王爷真心爱重妾身,那妾无以为报,只从今往后,不管是金屋玉殿还是刀山火海,都跟着王爷就是了。”
“哪里要你们去刀山火海?我又如何能舍得?”
黄肃将脸颊紧紧贴着梁氏的发髻,嗅着妻子鬓发间清幽的香气,心中忽然一阵恍惚。
他忽然觉得好倦。
“咱们躺下歇歇可好?”
黄肃温声问道。
梁氏愕然,抬头看了看黄肃,又轻轻抚了抚丈夫满是倦怠的双眼,温柔地点了点头。
夫妻俩便和衣歪在了拔步床上,将手松松握在一起,闭目小憩起来。
……
鸳鸯又来到了那扇大门面前。
可是这一回却不是门外,而是门内。
鸳鸯背门而立,眼前是一条宽十多丈,长百多丈的汉白玉铺就的长街。
长街两旁云雾缭绕,不时还有许多鸾凤、朱雀并各类珍禽展翅飞过。
鸳鸯举目望向尽头,隐隐约约似有重重宫阙巍峨高耸。
此时月上中天,却不似寻常月朗星稀之景象,因为在那轮明月周围,另有一条璀璨的星环婉转缠裹着。
若明月是唐时壁画中的丰腴飞天,星环则恰似一条镶满碎钻的华美缎带,在飞天神女的肩头飘飞流转。
鸳鸯仰头,对此美景感叹了许久,忽然又觉得眼前景象就如从时光烟尘中奔跑而来的一个老友,那样熟悉,却因分别太久,一时却有些不敢相认。
此时,长街尽头的宫殿处,传来了阵阵肃穆的钟声。
鸳鸯心头一颤,让那钟声震得有些心慌,下意识便化为流光,向着远处的宫殿飞去。
好多人。
鸳鸯飞在半空,只见宫殿群正中的一方开阔广场上,站满了肤色、装束各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