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从腰里摸出一串钥匙后,避开了柳婆子的眼神。
她捏着其中一枚钥匙,开了炕脚处的一只香樟木大箱子,又从里头取出一只精巧的小妆奁,扭头看了看柳婆子低头在喝茶并未留意这里,这才快速地从妆奁底层的密盒中取出一小块散碎银子来。“妈,你也知道我那老子娘的德行,这些年,我又哪里能存得下东西?便是如今,一月才不过二两银子,倒要给他们一大半,不给就整日哭闹,四处说我不孝。我虽讨了二老爷的欢喜,但二老爷那样的爷,又哪里会想到赏我银钱?他倒整日都嫌铜臭熏得慌咧!不过是纳我那日,夫人赏了副银头面,还有几个管事大娘给了些散碎贺银。我现把这碎银子都给了妈吧!您老好歹知道我的不容易,别学我老子娘说我不孝才好……”
赵姨娘说着,又抬手拿帕子抹泪。
柳婆子慌得接过银子,拿手掂了掂,约莫二两的重量,心中有些不喜。
但念及今后,她又满脸堆笑,过去搂住赵姨娘的肩膀劝慰她:“这是什么话?我若是孤身一个,纵把我家私都贴了给你又如何?只我还有你两个兄弟那一家子人要养活,倒怕他们妒我待你太好了,反给你招对头。你放心,我自待你比亲生的还亲,哪里会计较这银子的多少?若图银子,府里多少富贵人物等着我去攀呢,我却偏偏跟着你。这其中的道理情义,你且细想去。”
赵姨娘擦了眼泪,笑道:“妈待我的好,我都晓得。”
柳婆子握着二两碎银笑道:“好女儿,莫哭了,咱们娘俩的甜日子还在后头呢!”
……
贾母听鸳鸯和鹦哥说了可人被退婚的事,又生气又心疼。
可人被叫来后,哭成了泪人儿跪在贾母跟前,一个劲儿地磕头。
可人的母亲也跪在一旁,心疼地给女儿擦着眼泪。
“到底是谁?去给我查!查到了,我替你们撕了她的嘴。”
赖嬷嬷眼中精光四射,在一旁咬牙冲可人母女说道。
赖大娘领命,带着几个婆子风风火火去查问此事了。
“老太太,我以后,就跟着您过日子了。您别信外头那些污糟话,别撵我走……”
可人抱着贾母的腿,哭得声嘶力竭。
赖嬷嬷忙叫意儿等人上前去,把可人母女搀了起来。
“莫哭了,你是我跟前儿长大的丫头,我不信你信谁?你和那起子背主的不一样。我不糊涂,万不会因为一个不好的就疑了你们全部。我倒要看看,是哪一个敢这样害你。”
贾母握了握可人冰凉的小手,又问一旁的赖嬷嬷:“可人舅家也是遭人蒙骗,你遣人去同他们分说清楚。”
赖嬷嬷应下了。
贾母又问可人母亲:“你们究竟是何打算,也要给我交个底儿。若不舍这门亲,便仍叫她舅家娶了可人可好?”
可人听见这话,哭得越发厉害了,两眼看看贾母又看看自己母亲,一脸惶急。
可人娘抚了抚女儿的背,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莫要着急,复又跪下求道:“老太太疼可人,我们心里感恩不尽。可我那兄弟既能听信谣言前来退婚,又是什么明白人家么?我素日也知我兄弟一家有些糊涂,可念在他们心底良善,为人勤谨,便也不觉得这点子糊涂有何大碍。哪曾想,这点子糊涂到了大事上,竟是能要人性命的!若早知道,哪里容他们来退我女儿的婚?我先就退了他们了!”
贾母见可人娘这样说,颔首道:“你这做娘的倒是个难得的明理之人,怪道可人会生得如此出息。”
可人娘赶忙叩头连说“都是老太太调教得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