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今夜月明人尽望(下)(1 / 2)我待景明首页

手术的前一晚,陈盼之陪床。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忧心落谁家。

她这一夜本来就没什么睡意,于是早早起身。

清晨六点,病房里已经有护工开始走动。

穿过安静的走廊,走向开水间,这本来已经是半个月以来的惯常动作。但是今天的长廊好像格外长,一步一步脚心落地,格外沉重,迈向未知的今天。

不多会儿,徐英华也早早得来了,特地带了一条红绳来绑在老陈胳膊上,能戴一会儿是一会儿,只求逢凶化吉。

老陈对此嗤之以鼻,张嘴就是吐槽:“迷信!”但还是乖乖地伸出了胳膊。

招的徐英华气得敲他,赶紧拍了拍木头。这一闹,原本紧张的气氛竟缓解了不少。

陈逸是第一台手术,很快就有工人下来接床。

工人的手脚麻利。徐英华和陈盼之甚至搭不上手,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只是不知是故作轻松,还是真的天性乐观,老陈在移动床上,还忍不住唠:“闺女!没事!这都小场面!等着你爹凯旋!”

“我出来要喝猪肺白果汤!熬浓一点!”

徐英华被逗笑:“你就等着顿顿猪肺吧!”

……

进手术室已经三个小时,公告屏上的“准备”早已变成了“术中”。

广播里时不时传来家属被传唤的声音“XX床家属!”

徐英华母女俩的心也每每随着广播而高悬。

历经七个小时的漫长等待,终于叫到了陈逸的床号。母女俩起身小跑。

只见陈逸浑身插满管子,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被推出来,麻醉还没全醒,但却努力眯着眼。

很难想象这是几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老陈。

至亲这样的反差很考验人心的坚强。

徐英华知道老陈的心思,赶忙轻轻握住了老陈的手心,一边随着床移动,一边靠近陈逸耳边说:“没事没事,医生说很顺利的,没事没事。”老陈晓意地眨了眨眼。

陈盼之也紧张地扶着床,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卡在喉间的艰涩,并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好在这一场劫难最痛苦的部分已经过去了。

术后一阵兵荒马乱的安顿过后,已至夜幕。

徐英华也已经被陈盼之劝回家休息。

晚上八点多的住院病房其实已经很安静,整层楼只有零星的脚步声和医疗仪器的滴滴声。陪床的家属也早早地铺好了行军床。

老陈罩着氧,依然疲倦地睡着,身上左右横出四五根管子。平日里总是呱噪跳脚的老陈鲜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陈盼之看着老陈的睡颜,此刻格外想念那熟悉的呼噜声。

鼻头又是一阵酸,陈盼之赶忙拿起开水瓶,起身走了出去。

开水房在走廊另一端的尽头,陈盼之一路走过,病房、护士站、约谈室、重症室……到处是已经到来的或终将到来的悲伤,蠢蠢欲动。

水还没开,指示灯闪着刺眼的红,机器因运作而震颤,嗡嗡作响。

陈盼之提着开水瓶,后背靠在医院冰冷的墙上,想为满身的疲惫找一个支点去依靠。

宋景明打从陈盼之从约谈室路过的时候就注意了到她,他身上还穿着深绿色的手术服,这会儿刚刚送走明天手术的病人家属。

年轻的女孩子,身影瘦小,靠在幽幽的走廊尽头,浑身都写着孤独和脆弱,看得出来她已经累极了。

宋景明想了想,最终还是不忍心,走上前去。

这样的夜晚太冰凉,不适合女孩子一个人待着。

陈盼之注意到有人走近,赶忙站直了身体,再一看却是宋医生,有些惊讶。

宋景明首先开口:“今天的手术很顺利,我刚刚去看过,状态还不错。”

陈盼之讶于医生的主动关怀,简直受宠若惊,语气愈发恭敬:“谢谢您!那……是良性的吗?”

“嗯…… 病理报告还没出,但是快验已经排除了百分之六七十,看起来也问题不大。”其实作为医生不应该说这样承诺性的话语,但是宋景明还是决定出言宽慰,“别担心。”

这一句安慰形同劫后余生,忍耐膨胀了一个月的心酸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透气的口子。

陈盼之除了“谢谢”二字已经说不出别的字,再开口却已带哽咽之音。陈盼之低头看着脚尖,努力忍耐着情绪。

二人间一时无言。长廊寂静无声。只有开水间的机器凉了又烧。

指示灯不知道第几次变绿的时候,宋景明终于开口提醒:“水烧好了。嗯…… 我去寻房。”

“哦……好的,谢谢宋医生!”陈盼之连忙应声。

宋医生才走开没两步。

楼梯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色呢外套,还提着小行李的男子半跑着进了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