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要带她出宫。
翌日辰时便出发了,乘的是相府马车。
马车大而奢华,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台木几。
姜窈昨夜没睡好,随他出宫的消息折磨了她半宿,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睡下。
这会应当是困的,却没了睡意,大概因为出了宫,有些雀跃过头。
姜窈从未离开过皇宫,是以宫外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充满了新鲜感。
在冷宫时尚且想过将来出宫生活,后来被这奸臣撵上帝位,她便想都不敢想。
当他说要带她出宫,她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竟会让她出去,喜的是她能去外面瞧瞧。
当然辗转难眠的漫漫长夜里也生出过一点歪念——趁机逃走。
方才登上马车时,瞧见周围几位人高马大的相府侍卫,她瞬间便觉得自己想都别想,她甚至有点心虚地望了一眼对面那奸臣。
这么一眼才注意到,奸臣今日一身绯色锦衣,头戴玉冠,衬得他更是面白脸俊,宽肩半斜抵着车壁,长发滑落肩头,合上的双眸隐去了他眉眼间那点孤傲与冷肃,看着慵懒而随性。
真真一副难得一见的美男图,姜窈捧着下巴,趁着奸臣闭目睡觉的功夫放肆大胆地多看了几眼。
人陷入黑暗时,其他感官便会格外敏感,更别说他本就警觉敏锐,对方呼吸或浅或深或远或近他都能迅速捕捉住。
是以他能感觉到小女帝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看的时间有些久了。
承天门大门打开,车轮碾过,过了一道吊水桥。
不远处街市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她还未收回视线。
最近这小女帝似乎总是看他,眼神越发的直白,虽然自作聪明地以为他不知道。
裴晏抚上白玉扳指,不由得再次怀疑,小女帝莫不是当真动了旁的心思?
马车完全进入街市时,他不再想,豁然睁眼,寒潭似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她轻易被吓住,眼珠子都不敢眨一下。
他问,“陛下在看什么?”
她在观赏一样美的事物,当然,她不能这么说,她有些心虚地烧了脸,支吾着转着话,“没……没什么,您怎么醒了?”
裴晏清看着她的变化,白净如雪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粉色,闪烁其词的话语更像是欲语还休。
她这是害羞了。
她对他害羞,女人对男人。
裴晏清若有所思。
他不说话,只看着她,马车里分外安静,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息都有了交缠的错觉。
姜窈发现,两个人对视容易呼吸困难。
她垂下眼眸,这才好受了些,窗外传来热闹的叫卖声,于是侧身拉开窗帷去瞧,她看着琳琅满目的小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人间烟火,她才想起问他,“公子,我们今日出来做什么呢?”
他说过,他们出来不能暴露了身份。
她作他的婢女,她唤他公子。
“吃饭。”裴晏清说完看了眼她晃在窗侧的小脑袋,阳光洒进来,犹如一层朦胧的金纱覆着她的脸,五官看的不够真切。
回头浅笑时,两个梨涡才让她渐渐清晰起来。
他避过她含笑的眼睛,重新合眸。
他没有猜错,这小女帝对他确实有了旁的心思,不过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不会因此不杀她,也不会因此而放纵自己去动她。
半柱香后,马车停在了望月楼前,这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而此刻望月楼三楼临窗雅间,一个白衣男子摇着折扇,缓缓抿了口茶,目光扫过楼下那辆马车,他挑着折扇指了指,朝对面盘膝而坐的人道,“就是她。”
那人点点头。
……
酒楼外面,两人先后下车,姜窈跟在他身后。
他们之间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里面小二迎着他们上了二楼雅间。
姜窈视线从男人高挺的身影后越过,这才发现,里面坐着一人。
一个女子,戴着面纱,露出一双凤眼,颦笑之间尽是风情,身段更是娇柔媚惑,十分的勾人。
她的眼睛在裴晏清进来那一刻便缠了上来,如丝如线,难分难解。
身侧这奸臣亦与她对视,不过神色冷静,看不出什么起伏。
姜窈却已浮想联翩,脑海里闪过数本看过的话本书——这女子莫不是奸臣的心上人,两人此前不得不分开,经历种种今日才得以相见。
难不成这奸臣竟是个痴情的种,为了她这么些年来不近女色。
她看着裴晏清坐在女子对面,女子为他奉茶。
两人却都不说话,但姜窈已先入为主,只觉二人便是如此沉默不语,你来我往的眼神与动作里已诉说了万千柔情。
裴晏清带自己过来,想是为了缓解久别重逢的尴尬又或是试探对方会不会吃醋。
此情此景,她看得心潮澎湃,仿佛话本里的小人走了出来,让她感动得鼻子微微泛酸,有点想落泪。
她正想着要不要退出去,却见裴晏清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