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车库，左转走一段路，进高一教学楼，上三楼，右转直走，第二个教室，就是高一九班。

由于简宁到得较晚，教室里的空座寥寥无几，触目可及处，唯有靠门的第一排还有个空座位。

简宁将自己的书包放在上面。

旁边是一个女生，她叫刘凡，名字虽不起眼，但胜在长相甜美，睫毛弯弯，笑起来眼睛像勾弯月，一颦一笑让人心神荡漾。

长得这么好看，却出乎意料地腼腆，动不动就脸红，更禁不住简宁的大肆夸赞。

“刘凡，初中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简宁本性难移，三句两句便难掩八卦之心。

刘凡羞红了脸，嗔怪地看着她：“没有啦，不许乱说。”

简宁旋即噤口。

开学第一天，得克制自己，狐狸尾巴不要太明显，听说行知中学的老师们很严格，她可不希望自己被抓典型。

简宁心照不宣地向刘凡表示理解，然后黑眼珠滴溜溜地瞧着教室。

窗外正对着绿油油的大白杨，秋风乍起，哗啦作响，树叶的芳草香漫进教室。

简宁将目光收回。

行知中学不愧是重点高中，班里同学一个个长得就像学霸。如今她把头发剪短，外表看起来勉强能和这里融合。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达教室，班主任才姗姗来迟。

他戴一副方形半框眼睛，头发乌黑，个子不高，眼睛不大，看着三十来岁的年纪。

他手中拿着一本笔记本，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

“同学们好，我姓杨。”说着，杨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以后就是九班的班主任了，同时担任物理老师，希望我们能互相进步，互相学习。”

台下响起掌声。

“大家刚来学校，先进行一轮自我介绍吧，熟悉一下班级同学，互相认识认识，说说自己的爱好，毕业学校，增进了解。”说罢，杨老师随手指了坐在第一排的简宁，“从这儿开始吧，一条龙。”

“我叫简宁，简单的简，宁静的宁，毕业于八中，平时喜欢收集好看的书籍。”好像有点短，她又加了一句可有可无的场面话，“很高兴来到高一九班。”

“我叫刘凡，毕业于师大附中初中部，爱好跳舞。”刘凡的自我介绍更短，果然漂亮的人还是有底气。

一圈下来，其他同学的名字，简宁一个也没记住。班里六十号人，搁谁身上能过目不忘啊。

当然，其他人也差不多，等下一名同学站起时，在座的各位仍目光茫然地看着前一位刚结束介绍的同学，努力回想他的名字。

尽管如此，总有人能在不经意间让大家留下深刻印象。

比如一位个头很高的男生，他在自我介绍时，展示了超强的心算技能。

“我出一道，58×96？”班主任倒觉新鲜，便出了一道考考他。

“五千五百六十八。”他镇定自若地报出答案。

台下的同学纷纷拿笔计算验证，不多时，有人说答对了。

“516×342×634？”有人不信邪，出了道更难的。

他低头沉思了会儿，开口回答：“111,883,248。”

教室里顿时窃窃私语。

“牛！大神！”有男生佩服道。

杨老师满意地笑了笑，选中了第一个得意门生。

接着他翻开笔记本：“接下来先选几名班干部，有意愿的来讲台自荐。”

班里的声音安静下来，同学们面面相觑，每个人心里都在打鼓，暗自评估各自的能力。

尚处于青春年少，可他们已经学会为自己贴金，估量自己的价值。

率先走上讲台的，是那位会心算的高个子男生，他要竞选班长。这次简宁听清了他的名字，吴勉。

在同学们有限的认知里，能当班长的人，必须有“三好”——学习好，德行好，长相好。

好吧，长相是简宁自作主张加上去的，但不可否认这是个加分项，而以上三个要求，吴勉恰好全部符合。

于是，简宁理所当然地把票投给了吴勉。

最后要竞选的是文艺委员。一个平时无所事事，但关键时刻要打头阵的职位。

坐在简宁身边的女生突然起身。

果不其然，刘凡一上台，便引得众人目光，台下一片窃窃私语，尤其是班上初露苗头的调皮男孩。

简宁低头嗤嗤地笑。老话讲得好，十个男生，九个外貌协会。

意料之中，刘凡高票拿下文艺委员。

“第三件事。”待班委竞选尘埃落定，掌管流程的杨老师又发话了，“明天上午正式开始军训，时间为一周。上午八点至中午十一点，下午两点到五点，晚上七点至九点。”

“军训期间，由班长和体育委员负责相关事宜。”杨老师合上本子，听到走廊里传来的窃窃私语和凌乱的脚步声。

教室门被打开，一道身影探进来：“杨老师，年级主任通知去办公室领军训服。”

简宁一看，乐了，这不是顾林怀吗。她爸妈好朋友的儿子，父母天天在耳边念叨的别人家的孩子，暑假俩人才刚见过。

简宁朝顾林怀挤眉弄眼，想引起他的注意，但对方目不斜视，压根没往自己这方向看，她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就顾林怀这眼神，怎么拿的中考市状元。

听罢，杨老师命体育委员带队，又喊了几名男生去搬军训服。

简宁本想自告奋勇加入他们，但看到杨老师投向她的犀利目光，她乖乖放下手臂。

简宁虽然神经大条，但也有不俗的观察力，她觉得杨老师对自己或许有意见，尽管不知道这种不满意从何而来。

枪打出头鸟。初来乍到，她只能埋头做小，安安分分。

*

终于熬到下午放学，简宁背着书包冲出教室，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挽着刘凡的手臂走出教学楼。

突然身后冒出一个人影，是刚被任命的体育委员。

但简宁实在想不起他的名字，支支吾吾地喊了声“体委”。

“两位新同学，你们好！”体委向二人打招呼，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凡。

“他叫什么名字？”刘凡压低声音，伏在简宁耳边，柔声问道。

简宁尴尬地咧嘴，挠挠头：“我也忘了。”

一旁的体委看两位女生小声嘀咕，瞬间会意：“我叫方岛，名字不好记，很多人记不住！”

方岛将书包往上拎了拎，切入正题：“刘凡，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简宁捧腹暗笑，这俗气的搭讪，以为自己是贾宝玉啊，动不动就和好看的姑娘说“这个妹妹我见过”。

“我觉得你也很面熟。”刘凡认真地看了眼方岛，回答道。

不太对劲，这句话的走向超出了简宁的认知，刘凡怎么还顺着方岛的话茬聊，难道不应该保持一下作为美女的高冷气质吗？

“你初中是师大附中吗？”方岛心底的话不吐不快。

刘凡点头。

简宁心想：拜托，大哥，你的寒暄太刻意，刘凡在自我介绍时已经说过了。

方岛毫无意外，却表现得眉飞色舞：“我也是！原来是校友啊，真有缘分。”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简宁觉得自己夹在中间像个电灯泡，于是她默默地走向一边，为二人腾空。

边聊边出了校门，刘凡向他们告别：“我爸爸来接我，你们先走吧。”

方岛笑得像朵招蜂引蝶的花，他向刘凡招手：“拜拜，明天见！”

简宁目送刘凡走向马路对面停靠的一辆黑色轿车，那辆车越看越眼熟。不知怎么，她就跟着刘凡走了过去。

走近后，简宁瞪大了眼睛。

四个圈。

再定睛一看。

玻璃窗，划痕。

早上的不堪回忆涌上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