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自己的反应。
是身体自己的选择,如同烙印在神经,骨骼,血液,肌肉里的记忆,反过来向她的理智发出了警告。
院门处站着的少年,墨发飞扬,衣袂如雪,小脸还略显苍白,褐瞳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是灰白的。
是,没有颜色,如同彻底的没有感情或者波澜的灰白。
就像一个人,在瞬间死亡了一样。
但只是极短的一瞬间,褐瞳又恢复正常,通透如琉璃,噙了天真的笑:“是,姐姐,我可以下榻了,伤口估计大好了。”
“哟,东子,你精精神神的了?快来让我瞧瞧,人都瘦了!嗯,要抓两只鸡补补!”金王氏从花圃里迎出来,惊喜的拉过东临,上下瞅瞅。
“多谢老夫人关心,我叫东……算了。”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大好,东临自然的接过爬藤架子,帮金王氏打下手了。
花圃里谈笑风生,春风如沐。
金明微收回视线,往自己房间回,只是这一路走得轻飘飘的,脚下仿佛没踩着地,凭惯性回了房,路都没看的。
如坠冰窖的感觉已经没了,只有冰冷的手和唇,还在提醒她,刚刚不是错觉。
“奇怪,怎的突然发冷?”金明微想了很久,最后觉得因为院门处是风口,恰好一阵风来,被风惊着了。
“哦,那么东临也是被惊着了,他伤刚好,吹不得风。”金明微又想到东临某一瞬间的异样,觉得自己给出了合理解释。
她拍拍自己脸,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眼下最重要的是为严神手翻案的事,毕竟明天钦差就要来了,好戏该上场了。
第二天,汴都锣鼓喧天,日光倾城。
因为小沙沟里山匪杀害官差,尸骨无存,京里派下钦差,督导责办汴都官府,消息传遍汴都大街小巷时,百姓们却看着门口路过的一队马车,就从自己身边擦过去了。
“那是钦差的马车?不开道就罢了,锣鼓也不打?”
“看车帘上的紫藤,应该是了,莫非这钦差也是个亲民的好官?”
“快来看啊,钦差就从你身边过哩!”
“钦差大人好,吃了么?”
百姓们议论纷纷,官吏过街都得有排场的,盛大的要往街两旁支青纱帐,清空行人,便是开道。
次点的,也有几个官差抢先一步,鸣锣打鼓,告诉行人:官老爷要通过了!
诸如前几天的陶见贤,去包公庙出席启动仪式,经过大街时就有开道锣,地方官尚且如此,更别说上面来的京官,在普通百姓眼里,开道是基本。
比如上次马喜忠作为监斩官来汴都,就有开道,让汴都百姓好好见识了番,何谓京官排场。
结果这次来汴都,没开道,没敲锣,就像普通的富家出行,马车就在大街上驶过去了?路过的百姓都能看清车帘上绣的紫藤花,还有帘里隐隐透出的身影。
吴国,以紫藤为徽,又自诩为紫藤王朝,据说是西周的时候,某任家主钱幕好紫藤,代代流传下来,成为钱家的家徽。
西周亡,进入诸侯割据,钱家建立吴国后,便以紫藤为王室徽印。
车帘上绣紫藤,代表是“奉上命”,天下无人敢仿,故足矣证明,车里坐的就是钦差:马喜忠。
胡奉儒躲在某个街口拐角处,看着朝他驶过来的马车,沉声道:“都准备好了么?词都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