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么?怕么?悔么?
金明微暗暗问自己,她不敢说自己“从来没有”累,怕,或者悔。
但她能感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累,怕,或者悔”之后,还在滚烫而有力的跳动着。
这才是她那把无形的杀敌刀。
人不死,刀不冷,她的锋刃永远雪亮,指向落子无悔的前方。
快绿馆,金明微走后,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的风波。
热水房的下水道堵了,据说不知道是谁扔了小碟子进去,奴仆和小倌们都没好气的骂,谁这么没道德。
热水房水漫金山,馆里乱成一片,小倌们点头哈腰的道歉,请今晚的贵客暂时离场,来疏通的杂工正往这边赶,贵客们忙着穿衣,万一谁绿了就不好了。
小紫本来怒气冲冲的,想找那个婢女算账,视线里却全是乱哄哄的人群,想找个管事来问问,结果管事忙着疏散贵客,维持馆内秩序,无暇顾及什么婢女了。
“谁这么没道德……咦?”小紫正要跟着骂,结果话头一滞,他余光瞥到地上几片猪皮,好像是那个婢女掉出来的。
他捡起猪皮,端详了良久,眸底一寸寸变得深沉,哪里还有刚刚媚眼如丝的模样。
今晚的快绿馆灯火通明,嘈杂混乱,故某道人影从后门走出时,并无人注意。
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消失在秦淮艳冶的夜色里,两个时辰后,他停在了某幢宅子前,翻身下马走了进去。
一路无人拦他,宅子里芳草嘉树,月影扶疏,安静得只听见园子里养的鹤,在扑棱翅膀。
但若是眼尖的,能发现夜色里有无数双眼睛,和无数出鞘的匕首,都锁定了他,这宅子里竟是密密麻麻的暗哨,让每个进来的人,都像走进了地狱。
他在夜色里穿行,没有点灯,没有停顿,最后进入某间寝居,跪在了珍珠红帘后。
“主子,您的猜想没错,陶见贤早就和汴都官场勾结,费尽心思的要调到汴都来,告御状的那伙百姓,是他的投名状罢了。还有陶见贤和霍如沁见面了,还让霍如沁窃听了汴都官场的秘密,估计也是一种施压: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今儿就没法干干净净的走出这门……但后面因为下水道堵了,馆里闹起来,属下就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了。”
红帘掀开一线,从里面伸出一只翡翠嘴儿的水烟管。
他熟练的从寝居某处找来烟丝和火折,翘起纤细的指尖两根,捻了丝儿,给水烟管装上,又凑近前去点火,墨发垂下来,在猝然亮起的火光里,拂过他黑宝石般的寒眸。
水烟管伸进去,红帘里传来满意的叹:“小紫,果然只有你是懂这口的,最得我心。”
“主子谬赞,不过是小紫自己也好这口罢了。”小紫重新退后几步,恭恭敬敬的伏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