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28章 第一次出巡(1 / 2)最后一个唐朝皇帝首页

出尔反尔杀了韩建全家,皇帝高兴了,舆论却不对劲。

先是国子监的士子议论纷纷,然后是左拾遗陈长廷、殿侍御史吴辞、给事中郝升睿等十七名言官陆续上书谏言,其中以左拾遗陈长廷的《谏马嵬赐死表的言辞最为激烈。

“门下左拾遗,臣陈长廷谨奏。”

“为直言中外第一事,肃上道,明臣职,求大唐万世昌隆事,唯臣圣人,九五至尊,万物君主,握秉乾坤,口衔日月,御极掌运,操正万方,凡民生利病,有所不宜,责任至重。”

“先王今圣,少有尽察事者,所以责寄臣工,使臣下尽言,臣深受国厚,请执有犯无隐渎上大胆,是不毫虚,过不讳过,不为谄媚,不暇过计,谨披沥肝胆为圣人放肆说韩建死与诸事。”

“古宗有云,成道在明德亲民,在止于至善,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近道,古今欲明德治善承天下者,先有修身齐家正心,再有诚意致知格物,然后有代天抚民治国。”

“上祖又云,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於无极。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君道大正,祖制恪守,唐律森严,方可靖定社稷。”

“逆臣韩建,本秦逆部下,效顺朝廷为忠武都头,克复邓州,讨黄巢有功,中和四年,入关勤王扈驾,披星戴月,翻山越岭,餐风饮露,迎先帝於利州三泉,功补左神策行营都校官。”

“及至光启文德定初,赴任华州刺史以来,整肃吏治,约束官健,善待百姓,治河修渠兴盐铁,屡败秦宗权,事君之礼甚恭,所以华州太平,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四次抗旨不朝,固为韩建死罪,陛下既已抄家夺产废为庶人,远贬黔南三千里受罪,陛下何以再灭三族?”

“陛下即位初年,惩压北官,诛杀贼藩,勤政爱民,从谏如流,宽宏爱人,攻书好文,然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错用之,谓美人可得,沉溺女色,宠信宦官。”

“本一日一视朝,今三日一视朝,纲纪驰矣。”

“数推事例,重增摊派,侈行土木,大兴刀兵,名爵滥矣。”

“太后不相见,人以为薄于母子,辄贬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贞一不乐它宫,人以为薄于夫妇,五府殿下获罪降废庶人,人以为寡恩宗室,四海沸腾,八苦在民,陛下知否?”

“内侍监顾弘文,福建市井,本无懿德,狡诈锋协,谗言媚上,蛊惑君心,与江方庆、魏进中并作妖孽,饕餮放纵,横行无忌,各殿宫人,往往获罪,又隐蔽它言,独从陛下,昧没本心,歌功诵德,欺君之罪何如?秦之赵高,汉之常侍,本朝诸奸,陛下忘矣?”

“夫文帝,故汉贤君也,性颇仁柔,慈恕恭俭,虽有爱民之美,优游退逊,犹有怠废之政,不究其弊所不免,概以安且治当之,陛下自视酷残所为,于文帝如何?”

“……”

“韩建当诛,罪不至灭三族,请陛下诏反。”

“内侍监顾弘文,狠如虎,刁如狼,毒如蛇,奸如狐,有李辅国、王守澄、仇士良、田令孜、杨复恭等流相,臣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进言,请早状杀,以安中外。”

“陛下文成武德,为中兴圣君,皆因中外媚惑所致,夫君道不正,臣职不明,此朝野第一事,是此不言,无复它言,是以昧死竭忠,大胆为陛下言之,反情易向,天下治与不治,四海安与不安,社稷稳与不稳,在陛下一念间,振作发奋,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大臣持禄外谀,小臣畏罪面顺,臣实耻恨之,愿以此骨付与中外四海,为陛下投诸水火,走于白刃,路过江山,布政四方,断绝天下后代凝惑,使天下世人知陛下神武锐志。”

“臣为门下左拾遗,事职谏诤,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中外乱事,皆臣不察不言不举罪过,是臣渎职,陛下降罪,臣不怨言,谨奉表以谏,臣诚惶诚恐。”

“啊,言官可恨!”

李晔双手发抖,牙关打颤。

砰!

一声闷响,皇帝从椅子上摔倒。

“大家,大家!”

伴随着高克礼的一声惊呼,含元殿的大小宫人齐齐跪地叩首,大气不敢出,顾弘文与江方庆等近侍宦官亦是震惊变色,一个滑跪冲到皇帝身前,七手八脚把浑身颤抖的皇帝扶起。

李晔面如土色,咬牙切齿,身体颤抖,一脚踹翻御书案,拿起身边的东西四处乱砸,完了还不解气,又抓过陈长廷的奏章撕得粉碎,一边撕一边疯狂嘶吼,御书房一片狼藉。

高克礼从来没见皇帝这样失态过,顾弘文和江方庆等人,更是早已吓得站立不稳,跪在地上直打哆嗦,除了高克礼在那问怎么了,再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含元殿从未如此肃杀过。

皇帝抚着胸口喘粗气,任高克礼怎么问也不说话,之后情绪更加失控,竟然抱着脑袋低声哭泣起来,奴婢们陪着李晔一起流泪,李晔伤心道:“谁家都有近侍人,何独不容朕乎!”

宦官皆免冠跪伏于李晔身前,顾弘文流泪道:“外臣不相容,奴婢等不能活矣,愿乞性命归田里,尽将家产以资大家内库,为大家远去大明宫,奴婢无怨无悔,盼大家恩准!”

言罢痛哭,连连叩首。

“别再说了,陪朕去出宫走走罢。”

沉默良久,李晔拭去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