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上陆濯的只有莽夫李直。
李直跟着陆濯一路纵马,最终在宣平坊的坊门前停下。
陆濯面无表情,脸色被风吹狠了越发显得苍白。他直勾勾地盯着宣平坊内,眉压着眼,眼珠子一动不动,攥紧缰绳的手背青筋爆出。
李直知道,徐小娘子就住在宣平坊。
可是,徐小娘子不在家啊。去了必不可能捉奸在床……咳,去了必不可能有所收获。
何况,一个皇子,天潢贵胄,做那样的事未免不值当。若是太后娘娘还在世,指不定多对五殿下失望呢。是太后娘娘把五殿下从冷宫接出来养,也是太后娘娘在旁人都不看好五殿下的时候看好他。
而现在的五殿下,俨然忘记了宏图大志。他是一个满脑子情情爱爱、被坏女人玩弄的倒霉蛋。
“你说,她能去哪里进香?”
陆濯眸色沉沉,声线倒是很平稳。
他从不知道,徐善信佛。前世,他为妖道所蛊,沉迷炼丹,连长生不老都想带着徐善一起,而徐善对此嗤之以鼻。徐善不信神佛,不信天地,只活在当下。她那样清醒,什么时候也糊涂了?
京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寺庙庵堂十数座,又是哪座被徐善这个不敬之人踏足了?
李直答不上来。
这个时候,他就思念起王得志了,觉得这老碎嘴子也有点用,难怪当初太后娘娘把他留给了五殿下。要是王得志在,他肯定答得上来,可惜王得志要被吓死了。
陆濯没指望李直,他在脑海里拉扯出一张京城内外的地图,一处一处地盘算、排查。
突然眼中掠过阴翳。
“崔九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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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碧云寺,高殿回廊,花木扶疏。
寺中香火鼎盛,香客如织,后院却格外清净,房舍甚多,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
徐善施了善银后,被邀请入住到后院厢房,用了些香茶。
“二哥。”抿了两口茶水,徐善就赶人了,“我方才看到寺门口有很多人卖小玩意,你去看看,帮大哥带一块金石回去吧。”
碧云寺门口的甬道上,布满各种摊位,卖吃食的、书画的、香料的,应有尽有,最稀奇的是金石买卖,尤为一绝。
而徐羡除了喜好读书,就是收藏金石了。
“小妹,你就偏心大哥。”徐羌酸不溜秋道,“我不去,娘叮嘱我要陪同你,免得我不在,你被旁人欺负了。”
“我就在这里歇息,有谁能欺负得了我。”徐善瞧了他一眼,道,“再说了,我还想你帮我带点吃食呢。”
徐羌一听,感觉自家小妹馋嘴了才是真的,给大哥带金石怕是借口,顿时高兴起来了。
“好的,小妹,我去去就回!”
“小娘子,您别怪婢子多嘴。”看到徐羌急匆匆离去、心智不太高的背影,念夏忍不住念叨,“二郎君从来没买到过什么靠谱物件。”
徐府上上下下都看透这个人傻钱多的二郎君了。
徐善微微一笑,摸出来一个荷包。
念夏目瞪口呆:“这、是二郎君的?”
二郎君怎么回事,人走了,钱没带,这还怎么为所欲为。
徐善无辜道:“二哥真是粗心,荷包落我这了。真是为他遗憾,这下想破费都破费不成了。”
说罢,她掩住唇,对念夏使了个眼色:“去吧。”
想要跟崔九暗度陈仓,勾搭成奸,必须把碍事的徐羌支出去。
碧云寺后院连着一座孤山,山脚有一汪湖泊。崔九与方丈有旧,宿于寺中,此时正在湖泊旁的石亭中作画。
念夏身负重任,蹑手蹑脚地靠近,躲在芦草后面,盯着石亭那边看。
凉风突起,不知何方突然传来几道怪声。
念夏一个激灵,转头看向周遭。
她总疑心她盯着别人,却又有旁的人在盯着她。
几只山鸟拍着翅膀从她身边飞过,时不时地还嚎几声,鬼迷迷的小黑眼瞅着她。
鸟吓人,也是能吓死人的啊。
念夏捂住心口窝,确认了石亭里是崔九后,不愿再耽搁,蹑手蹑脚地回去了。
她是走了,有人没走。
更远一点的大芦草丛后面,伫立着一动不动的五殿下。
李直低着头,走到他身后站定,稳重地咳了一声:“殿下,属下已经把罪魁祸首狠狠地处置了。”
“哦?”陆濯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他,“你怎么处置的?”
李直挺了挺胸脯,道:“属下把马的嘴筒子狠狠地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