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无声沉寂了两秒钟。
籍舟神情镇定,而姜渚保持笑容。
实际上,突然迈出这一步,姜渚也没想好该怎么做。他根本没有做心理准备,说不清这一系列的试探是了为什么——事到如今,他就是钻牛角尖,硬着头皮走钢丝,没办法彻底死心罢了。
要说姜渚的脑子是一团糊,那刚清醒的籍舟就更不明白他的想法了。只是一个人本能的警觉骗不了人,籍舟也确实有着不愿被发现的秘密,一旦有人探出冒犯的脚步,籍舟不介意扑上去,把他从头到脚撕个精光。
于是,双方掉帧似的停滞不动,如同野外狭路相逢的两只凶兽,都试图先从对方身上找到薄弱的突破口。
然而,谁也没找到所谓的突破口。
短暂对峙过后,籍舟的掌心忽然一空。
姜渚温柔地拿回手机,以善良老板的口吻说道:“算了,你还是别用了,反正也是惦记工作。”
籍舟:“……”
吊完两瓶葡萄糖,从医院里出来,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十一月的气温也越来越低。
凌晨一点多钟,姜渚和籍舟各住在两个方向,本来稀里糊涂忙了一天,也该在这个时候分别了。
然而姜渚一转头,就看籍舟贴墙站着,脸色不大好看,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大晚上的风也凉,他还穿那么少,路灯下的影子薄得像一张纸。
这个人好麻烦啊……这样扔路边不会死掉吧?
姜渚实在没办法,脱了风衣外套,往籍舟身上一罩,不耐烦道:“过来,我叫车送你回去。”
籍舟还是愣的,整个人昏昏沉沉,也没想到拒绝。姜渚一说“过来”,他就跟过去了,比平时温顺了不知多少倍。
就是这样,姜渚反而不放心。等计程车一来,他也跟着坐了进去,刚才是怕籍舟死翘翘,现在又怕籍舟被人拐了。
一路上,姜渚叮嘱道:“下回别一个人追小偷了,这样很危险,知道没有?”
车上暖气开着,籍舟一坐就想睡觉,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姜渚:“别在车上睡!这么晚了,司机是变态怎么办?”
前面开车的司机:“……”
姜渚又说:“医生让你补充糖分,待会下车,你自己买两块巧克力。”
籍舟淡道:“知道了。”
姜渚:“别只吃那个,你吃饭了吗?”
籍舟随口敷衍:“吃了。”
姜渚怒道:“吃了个屁!”
他们一整天在一起,除了早上喝的奶茶,籍舟连一粒米都没沾。
说谎不打草稿,姜渚都快无语了,就没见过这么难拗的人。
籍舟家住公司附近,为了上班方便,就在车站旁边租了一间公寓,旁边灯红酒绿一道长街,夜店酒吧宾馆一条龙,到凌晨还有一群人吵吵嚷嚷。
计程车一到楼下,对面几个酒鬼抱着垃圾桶,一边呕吐一边咯咯咯笑,姜渚隔着车窗都嫌弃得捂住了鼻子。
籍舟刚开车门,脚还没落地,冷不防被抓了衣角。
姜渚拧着俊脸,痛苦面具:“……我送你上去。”
籍舟:“不用了吧。”
姜渚:“别说了,快、快上去!”
籍舟倒是无所谓,他只怕姜渚上去了,自己还得送他下来一趟——别说,这种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
两人急急忙忙上楼,籍舟出了一身虚汗,蹲在门口累得喘气。
姜渚索性好人做到底,拿了钥匙,亲手打开籍舟家的门,把这尊“麻烦神”连拖带扶地请了进去。
第一次进籍舟的家,也是第一次进下属的家。
里面空间不大,却比想象中正常,不像是恐怖分子待的地方。
客厅走廊里摆满了书,放得很整齐,能看出是按顺序分类的;桌椅板凳上也全是资料,旁边还有没开封的纸箱,堆叠的工作文件远比生活用品多,而且十分拥挤——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家用办公室。
姜渚把籍舟搀到床边,沿途扫了几眼,试图找到某些“熟悉”的东西,但周围杂物实在太多了,单纯盲目的寻找堪比大海捞针。
而籍舟刚吹了冷风,感觉头又有点疼,沾了床就直接睡,连衣服都懒得脱。
姜渚拽掉他的外套,又将被子盖上去,说:“我要走了,你一个人行吗?”
籍舟嗯了声,眼都不睁,把脸埋枕头里,隐约说了句:“走路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