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贺亦岚坐在亭子下不痛快,王简懒得理他,自顾进了前厅。
李南朝他行了一礼。
贺亦岚吩咐道:“小南,你去燕春楼叫一桌送来,记我账上。”又道,“别忘了到对面蔡记酒家那儿捎一坛女儿红来。”
李南应声是。
贺亦岚把一块牌子递给他,他上前接过,出门办差。
不一会儿王简在屋里唤李南,贺亦岚进去道:“小南出门了,我让他去燕春楼叫了一桌。”
王简瞥了一眼桌上的冷茶。
贺亦岚:“我煮的,没毒。”
王简这才舀了一碗解渴。
贺亦岚无精打采地坐到桌旁,垮着脸道:“心里头不痛快。”
王简“啧”了一声,“与我何干?”
贺亦岚单手托腮,“陪我喝两杯,我跟父亲吵架了,正闹离家出走呢。”
见他的神情全然没有往日的吊儿郎当,可见是遇到了难题。
王简没再刻薄,只道:“离了诚意伯府,你太常丞的那点俸禄养得活你?”
贺亦岚没有吭声,似想到了什么,发牢骚道:“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你王三郎有出息呢,我若有本事混到从四品上,我爹多少也会对我刮目相看。”
王简斜睨他,就他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全靠父辈庇佑。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王简又何尝不是靠父辈这棵大树乘凉呢。
“我想娶秦家大娘。”
贺亦岚冷不防说道。
王简愣了愣,端起茶碗又放下。
贺亦岚继续说道:“父亲不同意,嫌秦家门第太低。”
王简淡淡道:“秦致坤一六品官儿,与你诚意伯府匹配确实差了一截。”
贺亦岚:“可是他家的女儿却好,被教养得端方稳重,一点都不小家子气。”
王简冷哼,得了吧,想到秦三娘对他干的事,不提也罢。
“三郎,你能不能替我想个法子?”
“???”
“我想娶秦家大娘,但父亲不同意,得想办法说服他。”
王简毫不留情地打击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才是你的归途。秦家大娘是官家娘子,做妾太委屈,做正妻又缺了身份,你别做白日梦了。”
这话贺亦岚不爱听,“往后你若有心仪的女子,难道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点都不去争取?”
王简面无表情,“你既然享了家族利益,自然就得付出些什么,做为子女的婚姻不都是父母之命吗,父辈让你娶谁,你就得娶谁,不得忤逆。”
贺亦岚痛苦道:“我不想娶一个不遂意的女郎,相互折磨,两看相厌。”
王简没有他这么高的觉悟,只道:“娶谁不是娶?”
贺亦岚嫌弃道:“也是,像你这种人,一门心思都扑到公务上,一心想往上爬进政事堂,女人只会影响你上进的速度。但我不同,我没上进心,就只想过过平常的小日子。”
王简沉默不语。
贺亦岚试探问:“三郎你可曾有钟意过的女子?”
王简:“没有。”
贺亦岚:“往后你的婚姻……”
王简发出灵魂拷问,“你以为王家是我在做主?”
贺亦岚:“……”
王简:“父母之命,他们高兴就好。”
他的语气甚是冷漠,仿佛没有自己的喜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讨厌什么。
凡事长辈们说了算。
毕竟卫国公在府里代表着绝对权威,任何事情只要他拿定了主意,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家里的人们也习惯了,子女对父辈俯首称臣,从未质疑过他的对与错。
王简已经习以为常。
贺亦岚找他倾吐显然找错了对象,因为他是没法与他共情的。
他们两个完全是不一样的人。
贺亦岚随性,王简拘谨;贺亦岚追求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而王简追求的则是步步高升进政事堂成为宰相。
一个是安于现状,只想过吃吃喝喝小日子的男人;一个是不满现状,为了摆脱穿绯色襕袍而努力上进的事业型男人。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说到一块儿去呢?
贺亦岚嫌王简没有生活情趣,王简则嫌他婆婆妈妈。
不过两人好歹有穿开裆裤就玩耍过的交情,贺亦岚心情不痛快,王简还是耐着性子陪他小酌两杯解愁。
当天晚上贺亦岚宿在了这里,王简则回去了。
哪晓得这一走,两人竟许久都没有见面。
三日后王简离京办理公务,同行的除了侍卫外还有同僚,共计七人。
当时他们御马而行,众人路过一片竹林时,王简骑的马匹像受到某种刺激似的忽然扬蹄嘶鸣,狂躁不已。
他的马术精湛,当即勒紧缰绳试图制服马儿。
哪晓得那马像疯了一般不停地乱跳,完全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