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拍蛮15
傅玦问:“掩盖住自己留下的痕迹?”
戚浔点头“不错,两处伤口虽在不同的位置可是两位死者的死法也不同廖晚秋是被捂死,伤口在脸上,冯筝是被掐死伤口在颈子上而这两处,都留下过死者的手印指印若是卑职猜得不错那伤口是为了破坏死者留下的指印。”
她说至此处立刻道:“卑职要去义庄看看!”
傅玦颔首“我送你去。”
一旁周蔚和宋怀瑾皆听呆了周蔚看了一眼手中墨迹凌乱的画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手忙脚乱之下的差错,竟然让戚浔想到了案子关键之处,等他回过神来傅玦和宋怀瑾打了个招呼自己带着戚浔出了门。
上了马车戚浔眉头拧着仔细的回想尸体上的瘢痕“廖晚秋被发现之时,口鼻处淤青严重按照当时留下的指痕她应该是被凶手用右手横着捂死当时明显能看到凶手大拇指,食指以及中指留下的淤痕大拇指和食指的指甲掐痕也能辨出。”
戚浔抬手做了个捂人的手势,又看着自己的手背道:“但因为那道伤痕,中指的掐痕和另外两指指头的捂痕都被遮盖掉了,而冯筝脖颈之上,那道伤痕也在右侧”
戚浔换了个手势,“凶手这样掐死者,指痕便留在凶手脖颈右侧,而那道血肉模糊的划痕,也将指尖处的掐痕盖了住。”
她看向傅玦,“按照指印的分布和伤口的位置,凶手极有可能有断指。”
傅玦看着戚浔专注回忆,又见她纤长白皙的手横来竖去,莫名看得出神,等她道出结论,傅玦才眼瞳暗了暗道:“会不会有六指?”
戚浔眼瞳骤然一亮,身子亦倏地坐直,“对啊,还有可能是六指,我未曾想到!”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明灿慑人,面上迸发出勃勃生气,傅玦就喜欢看她雀跃欢喜的模样,忍不住也牵了唇,“如此那两处伤痕便有了解释。”
戚浔继续振奋的道:“不错,我一直未想通,凶手是谨慎之人,并未在现场留下什么痕迹,死者身上虽有许多挫伤和淤青,但几乎没有能引人怀疑的个人特征,却没想到,症结在此处。”
“两位死者受害之时虽然是风雨交加的深夜,但死者都打了灯笼,凶手作案之后,一定检查过,只是别的时候还好,他捂死掐死死者,无可避免的留下指痕,而他或许对自己这个人特征十分厌恶,对死者也毫无怜惜,于是用最粗暴的方法毁掉痕迹。”
戚浔很高兴,疑惑了多日的谜团解开,若得确定,便找到了凶手最为明显的身体特征,如此,大理寺衙门和京畿衙门找凶手也简单些。
马车在义庄停下,戚浔提着箱笼,跳下马车便进了大门,她直奔后堂,等傅玦进来时,便见戚浔已经带好了面巾护手,她径直将两具尸体上的毡探掀开,从廖晚秋面上伤痕开始检查。
廖晚秋的遗体被发现快十日,尸体肿胀腐烂,尸臭难当,其面部的伤痕因是创口,腐坏更甚,揭开毡探时,能看到蠕动的尸虫,戚浔清理一番,虽大部分瘢痕都已经被尸变破坏,但戚浔仔细的核对了凶手留下的掌印指印,觉得自己的推测并没有错。
很快,她转身来查看冯筝脖颈上的创口,冯筝死亡日短,遗体的腐坏并不算严重,因此能看到冯筝青紫的颈子上,凶手留下的指痕万分明显。
而此番她不仅要查看凶手颈部的指痕,亦将死者其他地方类似指痕掐痕皆查验了一番,傅玦也不忌尸臭,走到长案边上看她检验尸体。
不多时,戚浔直起身子,眉心紧拧。
傅玦问:“如何?”
戚浔看向他,“或许,王爷说的是对的。”
傅玦视线扫过尸体,“凶手是六指之人?”
戚浔点头,又去看尸表,“因隔着死者衣裙,凶手在死者身上留下的明显指印不多,主要集中在手臂手腕、大腿,以及肩颈之地,而这些指痕之中,有两处能明显看出来,凶手用力抓按死者之时,留下了包括大拇指在内的四个印子。”
“由此可见,凶手至少这四个手指头是完好的,而寻常境况下,人的小指本就力气弱些,未留下明显的痕迹不算什么,而如果他缺了小指,那就更不会留下任何印痕,可凶手在划花死者的脸和颈部之时,却尤其粗暴,似乎想把死者的皮肉刮下来。”
戚浔说至此语声一定,“因此我猜测,他留下的痕迹,不是少了什么,而是多了什么,多的便是那第六指的印痕,毕竟凶手所有动作之中,捂死和掐死死者,是用力最大,且用时极久的,无可避免的会留下第六指的印子。”
傅玦道:“如果天生六指,在坊间的说法里,会被视为不吉。”
“不错。”戚浔回想起凶手的作案手法和此前的推算,“凶手谋害的都是碧玉之龄的姑娘,且手段格外残忍,早先我们说他可能是寻常自卑怯懦,却心怀戾气,尤其憎恨这世道,又因着兽性,找柔弱的姑娘下手……”
“眼下再想,他之所以如此,除了不能人道之外,或许还有天生六指的缘故在,毕竟不能人道外人并不知晓,可天生六指,会令他饱受嘲弄和忌讳,由此令他满心怨愤心智扭曲,到了一定时候,便催生了谋害人命的冲动。”
戚浔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又看了一眼尸体,严谨的道:“只有很小的可能,是断指或者缺指。”
傅玦见她语气笃定,便道:“那我们回衙门将结果告诉李廉和宋少卿。”
戚浔“嗯嗯”点头,一晃眼看到了带回来的两双银红绣鞋,绣鞋皆为缎面,纹饰虽不同,可看起来一样的艳丽夺目,再想到凶手的性情,不由心底发寒。
傅玦见她愣神,问道:“怎么了?”
戚浔道:“这两位姑娘生前,都喜爱着鲜亮的颜色,这正也满足了凶手的心理,他越是阴暗扭曲,越是渴望鲜活明艳之物。”她又看了一眼外头阴沉的天色,“得快点抓住他,否则他还要犯案。”
戚浔收拾好箱笼,再回到马车上时,心境已不比先前沉重,傅玦老神在在的靠在车璧之上不语,戚浔便想起昨夜之事。
她没话找话道:“王爷觉得,戚淑会去何处?”
“她是不想回青州,大抵会在何处躲着。”
戚浔便道:“但她没有路引,又无籍册,城中也无其他相识之人,身上大抵也没有多少银钱,除非有人愿意收留她,否则应当躲不了多久。”
傅玦忽而皱眉,“晚些时候我送你回家。”
戚浔一时没反应过来,傅玦道:“她如今应当不会厚颜无耻的找你求救,但是她走投无路,或许会比那夜还要癫狂,若是将过错怪在你身上,想与你同归于尽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说得戚浔心头突地一跳,她只想着谋害廖晚秋和冯筝的凶手有多可怕,却未想过戚淑还会来害她,但傅玦想到了,昨夜他是带着不快走的,可今日对她还是一样周全妥帖。
戚浔轻轻攥着身侧裙摆,“王爷不生气了吗?”
傅玦看向她,见她眼底带着几分紧张与试探,好似怕他真的计较,傅玦想,这应是她还算在意他的缘故,这般一想,心底有气也散了大半,“我何时生过你的气?”
戚浔眉眼间顿时放晴,心也跳的快,“那太好了,我……”
傅玦牵唇,“你什么?”
戚浔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身子往后靠了靠,忽而想起昨夜的梦,她只觉这梦不吉,但可能是个警示,于是低声道:“我昨夜做了个不好的梦”
傅玦眼瞳微深,“什么梦?”
戚浔摇头,“不好的梦。”
傅玦想了想,“梦见我遭了不测?”
戚浔唇角微抿,并未肯定也未否定,傅玦见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深深看了戚浔片刻,一时有些好笑,“梦都是反的。”
见她眼底担忧不减,傅玦忍不住道:“能做这样的梦,表明你还是牵挂我的安危。”
戚浔面颊热起来,“我……我也不知怎么……”
傅玦不禁弯唇,心底更生出丝丝痒意,“担心我心存芥蒂?”
戚浔极不自在,但背脊已经帖在车璧上,车厢就这样大,没地方让她逃跑,她点点头,平日里的镇定一去不返,此刻竟有些不敢看傅玦的眼睛。
傅玦却倾身朝她靠近了些,“那你以后还疑我要拿你去邀功吗?”
戚浔只有摇头的份,傅玦又问:“我是外人吗?”
戚浔抿唇一瞬,又摇头,傅玦离得很近,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这令她心跳的越来越快,面颊上亦像要着火。
傅玦将戚浔的不自在看在眼底,他喉头动了动,抬手抚上她发顶,“这还差不多,总算我没有白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