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见到这种场面顾珏还会怕,但现在他已经可以很镇定的面对这种事了。
只需要短暂的扮演一个人,说几句似是而非的温言软语,就可以得到别人一辈子也够不到的富贵。
他很从容的向前走去,围在容衍身边的人们纷纷给他让路,他径直走到容衍面前。
他和顾存有七分像,戴上浅琥珀色的美瞳,再把嘴唇和脸颊的颜色微微涂白,特意的装扮之后,这种相似程度可以达到八分。
容衍呆呆的看着他,顾珏微笑,朝他伸出手,轻轻说道:“我在。”
容衍听到这两个字,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他趴在顾珏怀里发抖,发出幼猫般的呜咽:“我真的以为来不及了,我做了好多梦,梦见你死了,他们都说你跳海了,可是你这么厉害,再难的事都你挺过去了,怎么可能跳海呢,我就知道他们骗我。”
他抬起头,一双大而水润的杏仁眼已经哭肿,精致的小脸上全是泪水,他小心翼翼的抓着顾珏的衣角,姿态卑微极了,低声下气的哀求:“你这次来,能不能再也不要走?”
“好啊,我再也不会走了。”
容衍目光痴痴地看着他脸,抽抽搭搭的说道:“真...真的吗?”
顾珏温柔的笑道:“是真的,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容衍破涕为笑,声音甜甜的,像小孩子含着糖向大人撒娇:“昨天,我给你买了世界盲盒。”
他有点害羞,精巧的耳朵和鼻尖都羞红了,一脸求表扬的表情,眼里又带着一丝忐忑,小声说道:“很难买。”
顾珏笑道:“这是什么系列的盲盒啊,我和你一起拆。”
容衍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他的眼神变得钝钝的,头颅后仰,漆黑水润的眼珠带着惊疑在眼眶里迟缓的转了一圈,死死盯着顾珏的脸,喃喃说道:“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顾珏心里升起一丝慌张,柔声问道:“知道什么呀”
容衍摇摇头,又哭了起来,很是难过:“你明明一直都知道,顾存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指着顾珏凄厉的叫喊:“你根本不是顾存,你们都在骗我。”
犹如一把烧的赤红的利剑插进容衍的大脑,令他的神经末梢剧烈的燃烧起来。
火星迸溅,眼前出现诡异刺眼的光圈,像是燃烧着的陨石从天而降,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容衍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他捂着脑袋滚落在地,像一个被扔进沸水里的青蛙。
一屋子人手忙脚乱,荣老爷子老泪纵横。
老管家急中生智,火急火燎冲上楼把聂存拖了出来。
聂存一头雾水,他听到客厅一片混乱,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茫然的站在黑暗之中。
一道凛如冰雪的视线投在他身上,站在一旁看戏的顾承铎看向青年没有焦距的眼睛。
老管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现在说一句‘容衍我在这’,声音不要大,要很平稳。”
聂存听得云里雾里,心想这是什么奇葩的要求。
老管家使劲掐了一下他的手腕,聂存只好清清嗓子,开口说道:“容衍,我在这。”
混乱中响起的清澈男声,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就像溪水流过山涧,水滴滴落在静潭上;就像一个人穿越了生与死,从旧日的光影里走出来,再一次站在你的面前。
这声音令人灵魂颤栗,容衍睁开眼,在刺目的白光中,迸溅的火星里,他再一次看到了顾存。
这是真正的顾存。
他浅琥珀色的眼眸一如记忆里一般清透的,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只是那双眼此刻看着虚空,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容衍抬起手臂,抱住了他。
聂存蹲在地上,容衍抱着他的脖子,把头紧紧埋到他的怀里。
他像小狗一样皱着鼻子嗅来嗅去。
左嗅嗅,右嗅嗅,沾着泪水的鼻尖蹭过聂存的脸。
他哭泣着说道:“我给你买了世界盲盒,很难买。”
一屋子的人大气不敢出,胆战心惊的看着。
聂存愣了一下,缓缓说道:“南瑞老先生说过,世界盲盒是永远不会卖的。”
容老爷子在一旁喃喃说道:“世界盲盒是什么?”
聂存说道:“是一幅画,一个小男孩从盲盒里拆出了一个世界。”
容衍带着鼻音,吸了吸鼻子,很是难过的说:“顾存哥哥,那画好丑,我都能画出来,可是你喜欢,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摘下来给你呀。”
聂存说道:“它不丑,那是抽象派的画法,要在体现基本形态的基础上变化延伸,融入思想和联想,看似混乱,其实线条的编排拥有独特的逻辑和规律,是非常伟大的作品。”
容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瞎说的,我觉得那副画挺好看的。”
聂存笑了笑,老管家往他手心里塞了一颗药,聂存心领神会,拿着药说道:“容衍,你该吃药了。”
容衍眨着眼,满含着希冀:“但是药很苦啊。”
聂存从兜里掏出一颗可乐糖:“给你吃糖。”
容衍乖乖吃下药,把糖握在手心里,过了一会,他的手臂垂下,晕乎乎的倒在聂存怀里。
“顾存哥哥,我好困呀。”
“那救睡吧。”
容衍声音软软的,朝他撒娇:“我不睡,醒了就见不到你了。
漂亮的杏仁眼努力睁着,但容衍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头一歪,倒在聂存臂弯里睡着了。
别墅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