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过了!”挺着个啤酒肚的导演拊掌高喊。
“今天早点收工,电影马就要杀青了,大家收拾一下,今晚出去聚个餐。”
副导演的通知让连日来精神紧绷的大家都松了口气,电影《失重》在风缘村取景,村子名称取得雅致,但实际却与风雅挂不钩。风缘村远离市区,整个村子文化落后,村内多是土坯房,一下雨还漏水,偏偏剧组要赶在雨季结束前取完景,所以这一个多月以来剧组下,无论是大明星还是工作人员都苦不堪言。
“阳仔,今晚多吃点,这阵子伙食太差了,这电影可算要拍完了。”同剧组的摄影师钟正东一手扛着摄像机,一手搭着夏裕阳的肩。
夏裕阳其人,十八线小演员一个,在《失重》里饰演炮灰男四,名字起得阳刚正气,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极阴命格,八字轻,长着一张姿容极盛的脸,按理说应该星途坦荡,可他却始终混不出名堂来,在跑过几个有台词的龙套后好歹是从三十二线摸到十八线来了,这次能在《失重》中捡到一个男四角色,还是托了这张脸的福。好在夏裕阳天生的好脾气,见谁都带三分笑,在剧组中和谁都能逗趣几句,摄影师钟正东平时和他接触最多,两人倒是成了还算聊得来的朋友。
“东哥你悠着点,虽然导演请客聚餐,但也别可着肉吃,这段时间吃饭都是清汤寡水的,吃太油腻小心肠胃顶不住。”夏裕阳把保温杯和手机往包里一放,就跟着剧组往外走。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老年人养生理论我都听怕了!今晚不醉不归哈!”
说是聚餐,但是在风缘村这山旮旯的地方也没什么像样的饭店,剧组一行人找了村东头一家还算干净的店,包了几张桌子,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夏裕阳端着杯果汁看着程正东满场窜、四处吹水。
一顿饭吃了快三个小时,等大家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将将十点了。夏裕阳和副导演等几个没沾酒的,一手扶着一个醉鬼,慢吞吞地往住的地方走。
没走多远,前面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哀戚绵长的唢呐声,夏裕阳心里一动,觉得这个曲调略耳熟,却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真晦气!”隐隐约约的,落在后面的夏裕阳听到走在前头的副导演的低咒声,夏裕阳被前面醉得歪七扭八的几个人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吗陈哥?”他略提起声问身前的副导演,虽然不知是何情况,但莫名的,这种氛围和那个熟悉的调子让夏裕阳不敢真正大声喊话。
“遇到送丧队伍了,阳仔你扶好正东他们,小心别冲撞了队伍。”陈副导压低声音回道。
难怪觉得耳熟!夏裕阳心里一震,这如悲泣般的唢呐曲,不正是白事悲乐里的《大出殡》吗!
夏裕阳打小就有阴阳眼,幼儿时期经常被夜里缥缥缈缈的鬼面吓哭,夏家父母以为是小孩身体比较弱,夜里惊厥,一直都没当回事。直到夏裕阳学会说话,能流利表达自己见到的东西,他告诉夏家父母,厨房里的米桶后面,总有个半张脸的小孩在看着他,没想到夏父夏母却因此大怒。
“你怎么和你爷爷一个德行,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地装神弄鬼,这世界哪来的鬼,这么多年来老子一个都没见过!”夏父指着小裕阳的鼻子臭骂。
也就是从那时起,夏裕阳才知道为什么爷爷总是自己一个人住在乡下,而父亲也几乎从不回乡看望他。夏爷爷是做丧葬生意的,家里开了家卖纸钱和香烛的小店,他和夏奶奶辛辛苦苦供出了夏父这个大学生,没想到出去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夏父嫌父母做的生意是迷信文化,给他丢脸,出来读书后除非逢年过节,否则都不回乡。自从夏奶奶去世后,夏父就几乎再没回过老家,除了偶尔的电话联系和夏父寄回去的赡养费让小裕阳知道自己有一个爷爷之外,小裕阳对自己的爷爷毫无了解。
待夏裕阳小学毕业之后,夏家父母外出打拼,无奈将夏裕阳送回乡下交由夏爷爷带着,夏裕阳才明白,原来鬼怪会混杂于人世,而自己的这双眼睛,名为阴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