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石门,又看看房顶上飘着的头发,好半天才声音沙哑的问:“就没有别的方法么?”
杜衡摇头,指着石门上刻着的,并不明显的八卦图,“招魂阵,以血为祭,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一时间,我脑子里掠过一副我像是肥猪一样被韩正寰倒吊在房顶,他一边放我的血一边哭,或者一边放我的血,一边吻我。
我不敢看他,低着头,我知道自己怂,现在这时刻,我不想为他牺牲。
因为在我心里,现在并没有一定要死的绝境,一定能有别的办法把他的第三魂拿出来。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韩正寰伸手把我揽到怀里,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意有所指的说:“不过是一魂而已,真以为抓到我的命脉么?真没想到千年之前响彻江湖的一清真人,现在只敢缩头缩脑的躲在暗处。”
杜衡神情有些松动,站在石门前,没说话。
我心里一暖,转而又有些痛恨自己的自私,往韩正寰的怀里缩了缩,歉疚的说:“韩正寰,对不起,我”
他伸手捂住我的嘴,俯首在我耳边。小声说:“我知道,乖。”
听着他温柔的话,我眼圈渐渐泛红。
周围一片寂静,他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韩正寰冷笑一声,双手抱起我,在地上使劲一跺,原本留在还算是完整的尸骨,顿时被震的成了骨头渣。
就连杜衡在地上踉跄两步,才勉强站稳。
顶子上的头发正好落在我的手上,原本还枯黄的头发,一碰见我的手,竟然立马变的黑亮。
我嫌弃的撇撇嘴,忙着扔到地上,落了地,头发再度变得枯黄。
“现在脾气变大了。”一清脸上带着冷笑,从杜衡身后的阴影里走出来。
韩正寰把我放下来,裂魂刃缓缓出现在手上,“你费尽心思把我跟丫头引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做个选择么?”
他意味不明的看我一眼,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朝着我冲过来。
擦,打架前连个狠话都不放了么?
韩正寰护着我,迎了上去。
我在旁边看着两个千年老鬼打架,比他们打架的还要紧张。
杜衡站在一边看着,也不上去。
突然,他看向我这边,目光落在我的身后。
我心中了然,在脑后勺的阴气越来越近的时候,直接把桃木钉甩过去,同时在地上滚了几圈,躲到一边。
韩世飞皱眉避开我的桃木钉,向我这边抓过来。
我拿着桃木剑,挑上雷击符,冷冷的看着他。
他中途停住,只有一条手臂,另一条胳膊上次被韩正寰给断了。
“我给你指条能把韩正寰的第三魂放出来的路,如何?”他突然说。
我心中更加防备,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坏心眼,面上笑着说:“行啊,你说。”
他一对着院子里一指,“那个女人,虽然不是正经的阴命,但也可以勉强拿来用用,或许可以用她来破阵试试。”
我往院子里看去,就见台阶上坐着个女人,二十来岁,神情呆滞。
看着她的装束跟我们半路救下来的女人有些相似,看来这就是那女人不见的妹妹了。
我嗤笑道:“你当我傻啊?既然能用,你为什么不用?”
说着话,我不着痕迹的用指甲在手指上划着。
他叹息道:“我为什么要用呢,这里面关着的又不是我的魂魄,我就是过来看看热闹,想要知道韩正寰到底有多爱你,是否会为了你,甘愿忍受煎熬。”
听到他这话,我笑容更大了,“你蒙谁呢,如果我没猜错,这里面除了韩正寰的第三魂,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吧?”
他笑容一凝,意味深长的说:“你很聪明。”
“你很傻。”
我笑着,把手指上的血抹在雷击符上,脚上走着太极八卦步,桃木剑在空中画了个阴阳图,朗声道:“阴阳失序,极做怨声,汝被振者,罪之当鸣“
我念着,一字一字仿佛千斤重,压向韩世飞。
他脸色一沉,眼中有些惊诧和惧怕,“你怎么突然这么厉害?”
我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兴奋的笑容,这一刻,心情竟然无比雀跃的,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吾奉三山九侯律令敕!”我冷喝一声,雷击符突地烧起来,雷声大作,四周阴风骤起,院子里的纸人瑟瑟发抖,就连之前坐的无比端正的女人都抱着胳膊,脸上满是害怕。
“诛!”我手里的桃木剑对着韩世飞刺过去。
他根本就没有躲闪的机会,被打了个正着。
他闷哼一声,直接被我打得跪在地上,脸上出现一道道裂痕。
一清避开韩正寰,赤红着双眼朝着我扑过来,我脸上的笑容更大,而且,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
反手桃木剑再次向他挥过去,他脸色一沉,看着剑上还没烧完的雷击符,立马后退,对着韩世飞一抓,韩世飞身形消失。
这时,杜衡快速迎上去,手里拿着一张符纸,直直的拍上一清的后背。
韩正寰动作迅速的起势念咒,一清闷哼一声,反手把背上的符纸扯掉,但是身影已经开始发虚。
他狠狠的看了杜衡一眼,带着韩世飞退回阴影里,消失不见。
我嘴角抽动两下,拿着桃木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举起剑就要劈向石门。
韩正寰握住我的手,凝着我的眼睛,说:“丫头,看看我。”
我眼珠动了动,愣愣的转头。
“他们已经离开,放下剑,好吗?”他轻声说。
神智回炉,我发懵的看了一眼手上的桃木剑,上面雷击符上的火已经烧完。
看着就差三四步之外的石门,我浑身一哆嗦,手里的桃木剑掉在地上,“我刚刚做啥了?”
韩正寰松了口气,抱着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还在发抖,“没事,清醒就好,清醒就好。”
我低头看着手指上的伤口,心里已经明白了,“韩正寰,我以后是不是什么符纸都不能用了?”
刚刚我是用了雷击符,身上的鬼气反噬,这才失了神智。
“嗯。”韩正寰沉声应道。
此时,我恨不得挠死齐阳,娘的,他这是让我以后再碰上鬼,只能逃跑,不然就得挨打。
“哎哟,你们快别抱着了,把我弄出来,我这胳膊好疼。”陆的声音从左边的木头门里传出来。
杜衡快步过去,一脚把门踹开,就看见陆踮着脚站着,胳膊上绑着绳子。
给他解开后,还不等说话,院子里就传来一阵哭声。
转身一看,是沐然领着被我救下的女人过来了。
“甲子,你这是怎么了?”她哭着说。
原来一直呆坐在台阶上的女人,叫甲子。
沐然伸手在甲子头上一弹,然后拿出一张辟邪符贴在她的肩上,并且沾了一滴公鸡血抹在她的眉心。
“好了。”他十分满意的说。
他这话一说完,甲子眼中瞬间有了神采,伸手抱住跟着沐然一起来的女人。大哭说:“姐,快吓死我了。”
“先离开这里。”韩正寰突然说。
我点头,屋里的人忙着往外拿走。
“小冉姐姐”
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达达的声音,脚步一顿,转身看去,屋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应该是我听错了。
我挠挠头,跟着他们离开。
经过院子的时候,我看见一地被吹破的纸人,心疼的说:“那么好的东西,怎么就给弄坏了呢?”
韩正寰倒是没啥反应。
杜衡看我一眼,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你用雷击符的时候给吹破的。”
我抿唇低头,我总不能骂我自己啊。
走到宅子门口的时候,我突然顿住,问韩正寰:“咱么这次出去之后。还能再进来吗?”
我听人家说活人要是能从阴宅出去,就再也进不来了。
韩正寰笑着看着我,道:“当然能。”
“可是阴宅不是回不来吗?”我郁闷的说。
他看我一眼,无奈的说:“这不是阴宅。”
我怔了下,伸手在墙上摸摸,耳根泛红,真丢人,我一直这里就是阴宅。
这不怪我吧,在一堆废墟里,突然看见这么好的一间房子,谁都会想歪的。
我们虽然离开那座宅子,但是也没走远,瞧着宅子斜对面的院子还能住人,就走了进去。
甲子一直在哭,陆问她都见到了东西,她想了半天。说:“就一片的纸人,还有一个道士。”
“什么样的道士?”陆皱眉问。
“我也没见到他的人,就是听见他说话了,声音有些苍老,而且,听着就让人有一种压迫感。”甲子回忆说。
我一听,立马走过去,“是不是这样的?说话很慢,但是每个字就像是压过来一样。”
我给他学了学那人的说话方式。
甲子不住的点头,“就是这样的。”
果然是这样,这里除了一清和韩世飞,还有其他人,那石门里,绝对不止封着韩正寰的第三魂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不然韩世飞和一清不至于这么束手束脚,完全可以强行破阵,毁了韩正寰的第三魂,这不是更容易么?
想到这里,我叹口气,蹲在地上,伸手抓着韩正寰的衣服,“要不,用我试试?也不一定拿来祭阵,就一定会死,是不是?”
韩正寰摸着我的头,动作轻柔,说出的话却很坚决:“不行。”
“应该不会出事吧?我命这么大,要真的出事,我就跟你最一对鬼夫妻。”我笑着说。
仔细一想,这阵法还是要破掉,虽然一想到被当成祭阵阴女,我还会害怕。但这事总归要做。
“这事,没商量。”韩正寰道。
屋里顿时一片沉默,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完,他突然扭头看陆说:“会不会扎纸人?”
陆本来是坐在墙根抽烟的,听见这话,微微怔楞,转而就明白了,“会,你的意思是给丫头扎个纸人?”
韩正寰点头。
“给我扎纸人干啥?”我不解的问。
我知道的扎纸人,除了招魂的时候就是有些地方挪坟或者下葬的时候,过仙桥时会用到。
“代替你来祭阵。”韩正寰说:“你现在已经被齐阳弄成活死人,就算是我真的想让你用来祭阵,也是走不通的,祭阵阴女必须是活人,我们扎一个纸人,顶着你的生辰八字,充当活人,或许能行。”
陆连连点头,把烟头踩灭,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正好,院子里有现成的木头架子,我重新给糊层纸上去。”
“这个法子,真的有用?”我诧异的问。
韩正寰沉声道:“死马当成活马医。”
“韩世飞身后的人不简单。”一直沉默的杜衡突然说。
他这么一说话,我突然想起来了,小江去了哪里?
“杜衡,小江呢?”我问。
他脸色阴沉的说:“还在那人手里。”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串通到一起的?”我纳闷的问。
刚才他们俩收拾一清时,也太默契,而且杜衡用的符纸都是韩正寰的。
说道这个话题,韩正寰轻咳一声,没说话。
杜衡咬牙道:“梦里。”
“啥?”我诧异地问。
“在梦里,他在昨天下午你睡觉的时候,找上我。”杜衡脸黑如墨。
我挠挠头,虽然这方式有些吓人,但是杜衡也不至于生这么大气吧?
“你们两个难道在梦里发生了什么事?”我虎着脸问,我的老鬼,不会取向出问题了吧?
杜衡脸色更加黑,“能有什么事。”说完走着出去了,脸上的神情很尴尬。
我揪着韩正寰的衣服,咬牙问:“你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好梦见他小时候。”他看我一眼,又接着说:“他姐和妈妈给他洗澡。”
洗澡?
我瞬间领悟了,洗澡是要脱光衣裳的,尤其是小时候洗澡。
我忍了半天,最后还是笑出声来。
韩正寰剜我一眼,“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