葚儿跪在青砖地下,背脊挺得直直的,她早已醒来,满脑子都是梓炀,她没有及时救出来的梓炀,
她前来皇宫的那一刻,便是明白,老皇帝只是在利用她,这里谁都在利用她,便是连嫁给楼钊熠的伊始,他也是在利用她,
她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对自己有了感情,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也许就像她此刻心里认为的,他只是对她有强烈的囚禁在身边的欲望,像猛虎与兔子一样,你要是敢跑,我就不费吹灰之力地追回来,
来到京城,两个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很长时间内,她是相信楼钊熠的,可是一个人不可能永远不会变,就好像明明娶了她,他却为了他的目的可以将她藏起来,然后另娶别人,从来没问过她的感受,
这个藏,甚至可以是一辈子,
四面楚歌,她没有权,没有人,更没有钱,无法用自己的力量摆脱这种困境,只有求助他的敌人,哪怕是互相利用,
也许换做别的女人,囚禁一生就会认命,只要那个男人养着自己就行,可葚儿忽地嘴角泛起冷笑,
那样有什么意思呢,再爱一个人,凭借任何手段就可以去肆意伤害任何人,枉顾性命,然后笑眯眯地跟她说:你看,我是为了你这样做的,
这样的感情太沉重,重到她窒息,晚上做噩梦,会梦见那些死去的人正在伸着手找她索命,
这样的人,算是健全吗,她想要的很简单,相公孩子热炕头便是足矣,
曾经无数次,她要求过他放了她,她不跑,就带着孩子生活在他的眼皮底下,哪怕每天需要面对他和长公主各种满天飞的消息,她也认了,总归这辈子都给他了,自己还能怎么样,
但这个人言而无信,她屡次的相信换来屡次的威胁,她累了,真的累了,既然给不了她想要的,就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捆绑在身边,
老皇帝同样阴沉着脸,原以为承晔会跟着楼钊熠离开京城,却没想到他将承晔竟是留在了这里没有带走,他低声哼了一嗓子,许是预料到会发生些什么事,便是将自己身边的亲信留下来盯着,
“明日就动身吧,”老皇帝冷冷地盯着她,
葚儿眼底划过一丝冷淡,无声地笑了笑,“我的孩子不救出来,我不会去的,”
“你”皇帝气急,猛地站起身就要拍桌子,还从来没有哪个平民能这样跟他公然对抗,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在斜刺里传出一道轻快,敞亮的男声,带着些看好戏,“说的对,不着急,”
皇帝和葚儿同时转头去看,就见从后角门的转弯处拐出一个人来,他穿着交颈斜叉的青玄色长袍,袖口一圈地云纹,走动起来步履生风,很是轻快,看面像,就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皮肤白皙,可是他的那双眼睛,在深处,却又仿似看透世上所有一般,凝练着沉稳淡然,
这个人走上来,面对皇帝没有跪,而是拱手作揖,笑道:“玉见过大齐的皇帝陛下,”
直到此时,葚儿才看清,他的左手带着一个黑色的手套,而右手没有,是以,看起来很是突兀,
“免礼,”老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
司马玉说完,便是转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葚儿,眸中神色狡黠,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地笑意,跟老皇帝道:“不及急于一时,护送队伍还没休整好,玉可以耐心等上一段日子,”
老皇帝冷哼一声,浑浊地眼底有算计之色闪现,区区一个质子,还是断了手的质子,哪怕是放回去,他也不担心后梁的皇位会让他夺了去,一个身体残缺的皇子是无法登上皇位的,
便是点点头,道:“只要你愿意,朕便随你,”
葚儿和司马玉从正阳殿出来,一前一后走着,
原来这个人就是大名的那个后梁质子,司马玉,
他一出来,她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般,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司马玉的长相和那天她去象坨寺听经论法时,见到的那个白衣服的男人很相似,长相很神似,
走到岔路口时,葚儿准备跟着引路的太监出宫,就听身后的司马玉忽地跟她笑道:“咱们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