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医院病房外,每个人都是一脸凝重。
慕笙歌坐在冰凉的长椅上,浑身发冷。脖颈后面都是阴风阵阵的感觉,可手心却全都是汗。
楼道远处,不知是谁与亲人离别,尖锐的哭声一波一波传来,刺入慕笙歌的耳膜,直逼心头。
直到现在,她还依旧缓不过神来,究竟是为什么,这位方太太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陷害于她?难道是为了逃避当年加害她爸爸的罪名吗?她不懂,完全不懂,这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方浩疾步而来,从玻璃窗远望着沈玲,看了许久才回头望向慕笙歌,目光冷得让她如至寒冬。
“慕小姐。看来我曾经拜托过你的话全都是对牛弹琴了,没想到你会下如此毒手。”
慕笙歌脸色煞白,嘴唇干干的有点疼,一时间,她竟然无言以对,只能看着方浩那张肃穆的脸。
“方先生。我没有”她第一次感觉到语言竟然是这么苍白无力。
“阿红,你当时在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方浩的目光像箭一样射向一边的佣人阿红,沈玲带着她一早便出门了,他没有想到竟然是去了方非然那里。
“老爷,我当时在楼下等夫人,看到夫人和慕小姐在楼梯口吵架。本想上前阻止,可没想到慕小姐会突然把夫人推下楼梯。都怪阿红没有保护好夫人。”说着,阿红哭了起来。
慕笙歌看着阿红哭得那么凄惨,心绝望了。
“慕小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方浩气势逼人,根本不容她再狡辩什么。
这时,一道声音如暖流袭来:“爸爸!”
是方非然。
可是下一刻,慕笙歌却发现,这暖流并不暖,而是寒潮来袭的前兆。
“爸爸,把这件事交给我吧!”方非然走近,看都没有看慕笙歌一眼,直面方浩。
“交给你?非然,你别忘了,那里面躺着的是你的母亲,她现在被这个女人害得生死未卜,这都是你造的孽!”方浩有些激动,指着慕笙歌骂着方非然。
换做平时,方非然可能会立刻反驳他,可是今天,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方浩骂,眼中全都是坚决。
最终,方浩还是松了口,他了解方非然的个性,一旦决定,便不会改变,眼下,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让我交给你,好,你告诉我,这件事你要怎么处理?”方浩问道。
“如果妈妈有什么差池”方非然转头望向慕笙歌,只见她的目光中全都绝望,眼泪已经盈满眼眶,马上就要流出来。他收回了目光,无情地道:“我会让她陪葬!”
听到“陪葬”儿子,慕笙歌的脑子“轰”地一下好像大了一圈,整个世界仿佛天崩地裂。方非然的话就像一把尖刀刺入了她的心脏。
他想要她的命?
“好!”方浩终于同意,他知道,方非然言出必行,这一点,他对自己的儿子有自信。
男人就要这样,拿得起放得下,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跟我走!”方非然豁然转身,拉起慕笙歌便往出走。慕笙歌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跟在他身后,被他拉着走。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医院大门,又是怎么被方非然塞进车里。
一路狂奔回了别墅,他们没有一句交流,慕笙歌不敢看他此时冷若冰霜的脸,她的心里怕极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坐上方非然的车时的感觉一样,因为未知,她的心忐忑不安,却明白,这辆车即将带她驶向一条不归路。
“下车!”方非然将她拉了下去,一进门,就把她甩在了地上。
慕笙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卷曲的长发散落了一地。她感觉自己浑身像虚脱了一样,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连爬起来的精神都没有。
“慕笙歌,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冲我来,你冲我来!”
方非然看着她缩成一团的身体,心痛得像要窒息一样,除了歇斯底里,他不知道此时能做什么。他竭力克制着想要上前把她抱起来的冲动,这是他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有这样的感觉,明明恨她入骨,却舍不得伤她分毫。
他多想上前不管不顾地掐死她?或者一顿毒打?那样,可能他心里会好过一些,可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
“你说话呀?慕笙歌,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
方非然上前,捧起她的脸,看到她满脸的泪痕,心如刀绞。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慕笙歌说,只要她愿意说,无论说什么,他都信!
可是,她的倔强,让他心中的那一丝希翼都破灭了。
“还让我说什么?事情不都摆在你面前了吗?方非然,当年你为什么会选中我?为什么要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恰巧出现?为什么要跟我做那笔交易?为什么要践踏我和我的孩子?方非然,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恨你?”慕笙歌咬着的嘴唇流出了鲜血,她恨,她好恨!
明明是沈玲做亏心事在先,为了掩饰罪责,她竟然不惜用这种苦肉计加害于她,最毒果然唯有妇人心!
方浩的态度已经让慕笙歌绝望,他们方家早已认定了这件事是她做的,她说什么都无力回天,既然如此,她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
方非然此时满眼都是心痛,他痛的,是这个女人对他的恨。没错,当初,他无意中知道了慕笙歌的母亲葛云芳害得他的舅舅家破人亡,于是,他便调查了葛云芳的家庭,发现了慕笙歌的存在。
为了帮沈玲的弟弟报仇,方浩让慕景山的企业在一夜之间成了历史,而方非然则在慕笙歌走投无路的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以为他父亲治病为交易,得到了她这个人。
原来,从前她什么都不说,可是她却全都知道。
“慕笙歌,我妈平日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你对她怎么下得了手?你就不怕遭到报应吗?”方非然的眼睛变得猩红,他的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报应?”慕笙歌惨笑,无力地躺在地板上看着他,“这些年我遭到的报应还少吗?可是这些报应又是从何而来?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单单是我?”
方非然看着泪流满面的慕笙歌,她的唇边还残留着被她自己咬破的血迹,那妖冶的红刺痛了他的眼。
“因为你是葛云芳的女儿,那都是你应该承受的!”
他终于将真相说出口了!
慕笙歌徒然睁大了美目,不可思议地道:“妈妈?我妈妈怎么了?”
方非然悲凉地笑了,他缓缓起身,觉得事情竟然演变成如此可悲的地步。
原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方非然,你告诉我,我妈妈怎么了?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方家的事?要你这般对我!你说啊!”慕笙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狼狈地爬了起来,握住方非然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方非然低头,看到落在他黑色的西装上的葱白手指,又看了看她的脸,此刻,她急切地想要知道一切,可是,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告诉她?
他蓦然转身,将她抱进怀里,唇狠狠地压在她干涸的唇上,辗转地吻了起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吻得越狠,慕笙歌的泪就流得越汹涌,苦涩的泪流进他们的口中,混合着她唇边的血,腥甜的血与微咸的泪交集在一起,让两个人的心中皆是苦不堪言。
他进一步索取,她没有反抗。她知道,他想身体力行地惩罚她,折磨她,方非然不是一向如此么?她决然地笑了,任她在自己身上啃咬和发泄。
慕笙歌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地板上,身后的冰凉的地,身前是火热的他,如此冰火两重的折磨,她都毫不低眉。她没有错,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慕笙歌,你叫啊?你叫出来!”方非然狠狠地冲刺,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摇着嘴唇,看着他冷峻的脸,听着他冷漠的话,她忽然笑了。
“方非然,如果这样对我能换回你的母亲完好无损,我宁愿今晚死在你的身下。”
方非然骤然停了下来,危险的眸子狠狠地盯着她,从前无数次的痴缠,她从来没有笑过,更多的是流泪,可是今天这个时候,她竟然在笑,这个女人疯了吗?
“你真的以为可以一死了之谢罪么?”
方非然突然抽身,速度之快,让慕笙歌的身体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原来,方非然连死的机会都不给她。
“慕笙歌,你最好祈祷我妈没事,否则,你还有你的儿子,还有你死去的父亲,包括你身边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的为你赎罪。”
慕笙歌先是愣神,仔细咀嚼方非然刚刚的话,她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因为她而遭到报复,这和诛她九族有什么分别?还有,她的爸爸已经去世,他还想怎样?
撂下狠话的方非然起身将西裤重新穿好,转身要出门。慕笙歌连忙爬起来,不顾未着半缕的身体,爬上前抱住了他的腿,仰望他的脸问道:“你想怎样?我爸爸已经走了,你还想怎样?”
方非然抬腿将她踢开,不顾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凶恶地道:“我会掘他的坟,将他挫骨扬灰,让他即使做鬼也不得安宁。怪只怪她有你这么一个恶毒的女儿。”
说完,方非然决绝地离开了别墅。坐进车里,他的手颤抖地无法控制,连马达都无法发动。
他刚刚做了什么?他到底在做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出的那些话,他根本看不得她绝望的目光,她狼狈的样子,逃避是他此时唯一能做的。
想到她的安全问题,方非然给家里的一个佣人拨了电话,要她立刻到别墅去看着慕笙歌,可是没想到那个佣人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想要推脱。
“张阿姨,你在我家也做了不短时间了,应该知道违背我的命令的下场。”方非然本不想对一个佣人如此,可是,他总觉得事有蹊跷。
“方先生,我去,我现在就去,请你不要生气。”
张阿姨的家本就在郊区,离方非然的别墅很近,她不敢怠慢,挂断电话不到五分钟便坐着出租车来到了。看到方非然在从自己的车里下来,张阿姨哆哆嗦嗦地道:“方方先生,请您不要辞退我,我一定听您的安排。”
她知道,因为今天的事一旦被方非然辞退,那么将来就再也没人敢请她了,方非然有这个能力做到。
“张阿姨,如果我没有记错,我母亲出事的当时,你也在别墅里。”方非然的脸本就冷峻,此时他那凶恶的表情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是是的,方先生,我”
“告诉我当时的情况,慕小姐为什么要推我母亲?他们因为什么争吵的?”方非然步步紧逼,像逼供一样盯着张阿姨。
张阿姨被吓得不轻,两腿发软,说道:“当时的事情是这样的”
于此同时,房间内的慕笙歌渐渐恢复了平静,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恶梦,让她再怎么痛苦的挣扎,也挣脱不出那个梦。
她将地上被方非然撕碎的衣服碎片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光着身子回到了卧室直奔浴室,想洗干净方非然留下的味道。
她如凝脂般白皙的皮肤上,深深浅浅全部都是方非然留下的吻痕,就好像随时都要提醒着刚刚她所经历的一切。
她套上睡衣,躺在床上,手机便是在这一刻响起来的。
“笙歌,我刚听说了方非然家出了事,方伯母摔下楼真的是你推的吗?”许诺文问得格外焦急,他是真的关心很慕笙歌的安危。
只是,慕笙歌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传开了,想必一定是苏菲儿的功劳。她是方非然的未婚妻,方非然的母亲出事,她自然也会去医院。可是慕笙歌忘了,其实苏菲儿就在医院住着,因为她刚自杀不久。
“我没事,学长,你认为我会做出那样的事吗?”慕笙歌有些哽咽。
“你不会!”许诺文语气格外坚定的回答:“笙歌,平日里你连流浪猫流浪狗都会收养,你怎么可能去害人?”
慕笙歌顿时很感动,知她者,学长也,他永远都会给慕笙歌带来无限的感动。
“谢谢你,学长,由你相信我,就够了!”
挂断电话,慕笙歌泪如泉涌,长这么大,她才发现自己生活在无数的谎言之中,她想知道妈妈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方家的人要恨她至此,难道爸爸的死,也是因为妈妈的关系吗?不管怎样,也不管今后多么艰难,她一定要查清事情的真相,让害她爸爸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方非然回到医院,沈玲依旧处于危险期。从十几阶的楼梯上滚下去,她的脑部受到了重创,好在身体上除了几处淤青之外,并没有造成骨折之类的伤害,只要度过今晚,就算是度过危险期了。
方浩和苏菲儿都等在外面,自己的妻子生死未卜,方浩的神情格外凝重,苏菲儿贴心地握着方浩的手,不停地在开导他,做足了一个未来儿媳妇应尽的本分。
方非然站在玻璃窗前凝着沈玲许久,眉头一直紧蹙着,手心攥成的拳。
“非然,不要担心,伯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不知何时,苏菲儿走到了他的身后,双手握着他的胳膊轻声道。
他只是紧抿着唇不说话,目光盯着病床上安安静静的沈玲,一直看着。
“都怪慕笙歌,把伯母害成这样,伯母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苏菲儿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方非然的表情变化,他的脸像是结了冰一样,眼神毫无温度地望向她。
“苏菲儿,你今天的话有点儿多。”
方非然的语气让苏菲儿不由一个激灵,她这时才发现方非然已然愠怒了,想想刚刚真不该说那么多,她现在应该祈祷他的妈妈没事才对。她是太急功近利了。
“非然,我只是担心伯母。”苏菲儿立刻装作懂事的样子。
“如果担心她,就不该假设她有什么三长两短。还有,苏菲儿,你在医院住得够久了。”方非然发现,他现在的耐心越来越差,尤其是面对慕笙歌以外的人,已经快要到了毫无耐心的地步。
“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苏菲儿故作茫然地望向方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