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辰儿让我过来告诉你爷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听到辰儿这两上字,宋简茹相当不舒服,“小喜儿,她不好,你少跟她来往。”
“我知道。”小喜儿挺尴尬的,“但……她是大丫头,她老子娘又是公主院的管事,知道事情多。”
“那也少跟她接触。”宋简茹实在不喜欢这人。
小喜儿见她不喜,也不多说,“她说附马爷回来了,不回府里,住在楼子里,把公主气得两天没吃饭,郡王晚上出去,不仅去请太医去,还去请附马回府。”
竟是这消息,宋简茹一时之间都不知说什么好,怔怔的看着油灯爆花。
“茹姑娘……”小喜儿轻轻唤她,“你还是结交几个能帮得上忙的丫头婆子吧,这样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宋简茹看向她,“辰儿对你说的吧?”
“也不全是。”小喜儿道,“我听人说,有很多主母为何要提携身边丫头给男主人当姨娘、小妾,就是大家都是认识的人,可以相互照应,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好。”
小喜儿其实想说的是,等主人喜欢的劲过去了,除了孩子,还要有姐妹帮衬,要不然一辈子那么长,日子怎么熬过去。
宋简茹望向小喜儿,朝她嫣然一笑,“小喜儿,不管你信不信,我真不想做郡王的暖床通房,我要赎身出去。”
“要是郡王一直不让你赎身呢?”小喜儿也是有眼睛的人,赵熙对她的欢喜很特别,很不一般。
宋简茹道,“二年不行,那就五年,再不行,就十年,到那时,我已经人老珠黄,公子肯定会让我赎身。”
“你……”小喜儿被她的话吓到了,“十年啊……”
“十年很长吗?”宋简茹笑道,“其实很快就会过去的。”
十年以后,她才二十三岁,风华正茂,精力充沛,背上包游遍大宋,那该是件多惬意的事。
阑珊夜色中,琼雅阁坐落在汴京繁华的大街后座,立于琼花梅林间,占地面积不大,古色古香,一条铺着鹅卵石的花径蜿蜒通向楼前,小楼是以白石砌造。
此时是冬季,在北方难得有绿植,在这座园子里,二楼阳台上竟垂下绿色攀藤,底层曲廊围栏栽种琼花梅林,冰花格子窗上漆着浅浅的蓝,糊窗的纸雪白,远远望去,如仙境般优雅。
赵熙冷冷望了一眼,抬脚就迎着丝竹声上了台阶。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似幽涧清泉玲珑剔透,又似波涛翻滚,暗礁险滩,变化无常。
赵熙淡淡望过去。
中年男人没有多少表情的眉间隐隐透着一丝落寞,让人看着有种矜贵的颓废感,仿佛没有感觉到屋子里进了人,沉浸有抚琴当中。
赵熙抬脚往里走,有人拦住了他的路。
女人妩媚示意,不要打扰抚琴之人。
赵右伸手一挥,拦路的女人踉倒在地。
琴声戛然而止。
女人侧抬,柔弱的对抚琴之人道,“卓郎,素娘无用,没能拦住他。”
“放肆。”赵左上前踢一脚。
“放肆。”这一喝声来自上官文卓。
赵左脸色一沉,拱手行礼,“驸马爷,小的失礼了。”
上官文卓从琴后踱过来,弯腰拉起妇人,“卓郎……”女人温柔妩媚。
“先下去吧。”
“我听你的。”女人娇羞点头,妖妖条条的离开了。
赵熙看了眼面前男人,他的便宜爹上官文卓,深黑眸中透着不可名状的复杂,脑中浮现的全是母亲衰败枯稿的眼神。
幽深的眼神直接射了过来。
四目相对,一个愈发薄凉,一个愈发愤懑。
上官文卓好像没看到儿子的怒气,淡淡而道,“是你母亲让你来的吧。”
赵熙冷嗤一声:“探花郎真是好雅致,不是游山玩水,就是风花雪月,怕是不知道什么叫为人夫,为人父吧。”
上官文卓并未被儿子的话激怒,“朝中掺你的本子怎么处理?”对于公主如何,他全然不在意,心中仅有的地方给了儿子,他问。
“父亲还是先回府吧。”赵熙冷冷道,“总得让我有人生,也有人管吧。”
“放肆。”上官文卓的心被儿子刺的一痛,谦和淡然的文人形象瞬间崩溃。
赵熙扫了他眼,转身而走。
他闭眼,敛起心中厌烦。
管事颤颤歪歪上前,“老……老爷……”
上官文卓缓缓睁开,“回府。”
“是,老爷。”管事内心一喜,赶紧让人安排。
睡睡醒醒,宋简茹的心一直不踏实,睁开眼,下意识瞄了眼对面的床,赵熙还没回来,她坐起身叹口气,也许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正准备躺下,门帘被揭,传来小润儿低低的声音,“爷,你回来了。”
“嗯。”
“小的马上给你打水。”
脚步声分两处。
转眼间,赵熙进了卧室,目光与宋简茹撞上,没想到她竟没有睡,从她值夜以来,还是头一遭。
“公子”宋简茹下了床,站到他面前,却没有伺候人的习惯,竟不知要解了他的大氅。
赵熙等了一会儿,没见她动作,竟有一丝失笑,那下床来干啥。
她打了个喷嚏,他身上带进来的凉气,让她着了凉气。
“还不上床。”他又好气又好笑。
“哦。”还真冷,宋简茹一赤溜钻到被窝。
那动作还真快。
赵熙阴郁的心情再次被她逗乐,唇角弯弯,解了大氅,脱了外袍,安静的卧室,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
宋简茹趴在床上看他脱衣,“公子,外面冷吗?”
“嗯。”
“嗯是冷呢,还是不冷?”又是这个字,宋简茹忍不住想吐槽,公子也太惜字如金了。
“你说呢?”看她气不愤的小脸,赵熙反问。
宋简茹嘻嘻一笑,“马车外肯定是冷的,但是你的马车里有碳火,肯定暖和,所以,你有时候冷,有时候不冷。”
无聊之极的话,通过她小嘴说出来,竟有趣的很,说话间,她浅笑盈盈、顾盼生辉,掩不住一股灵动劲儿。
他忍不住坐到她床边,伸手摸她蓬松的头发,“一觉睡醒了?”
“公子……”她知道,丫头一定要等主人入睡才能睡,“对不起,我……”
丫头没规矩都是公子宠的,赵熙宠溺一笑,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睡吧。”说罢起身。
“公子你呢?”宋简茹不好意思的缩进被窝,只露一双月牙眼。
“洗漱好就睡。”
“哦!”她微笑极甜,“不管什么事,睡一觉都好了。”
赵熙动作一顿,垂眸看向她。
“公子,晚安!”
“晚安!”他下意识跟着呢喃了一句,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觉得她懂他。
或许,这个世界并不只有薄凉,有些人值得期待。
又是一年多没有见面,惠平公主看着站在她床前的男人,漫长的岁月终于磨平了她贵为天之骄女的棱角,她以为自己会摔了床头所有的东西泄愤,却没有。
是两天没吃东西的缘故吗?眼前之人,年近四十,岁月却没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他一如二十前初见时的模样。
身为皇家公主,什么样的极品男人她没见过,可唯独他上官文卓深深的烙在了她的心底。
挺拔俊朗的没他英气逼人,英气逼人的没他风姿绰约,风姿绰约的又没他挺拔俊朗,他的仪态端庄,面容清俊,站姿挺拨,气质潇洒,身上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浪漫气质,充满着诗情画意,让人见之望俗。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是对他的最好诠释。
两两相望,谁也不开口说话。
仿佛有什么一触即发,老嬷嬷吓得气都不敢出。
惠平先收回了目光,转眼向床里边,人到中年,她好像没力气再吵杂了,“玉琴,送老爷回房。”
“公……”
“我的话,没听到吗?”惠平厉声。
“是是,公主。”老嬷嬷吓得气不敢喘,弯腰上前,“老爷,请”
上官文卓面无表情,转身,负手离开。
惠平公主随着他离开,转头看向他的背影,眼泪浸湿了枕头。
第二日,宋简茹迫不急待出府找梁道勋,门口,她被门房婆子挡住了,“出门腰牌呢?”
“以前也没有,怎么可以出去!”她皱眉。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宰相门前七品官,驸马府门房也不是吃素的。
宋简茹怔怔的站了一会儿,心道,以前能自由出去,是为了做诱饵引出老婆子,现在老婆子都抓住了,她出去就没有价值了。
可昨天赵熙明明答应她经营零钱铺子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宋简茹回院子打听赵熙出没有出去,人虽没出去,却在公主那里,想起公主好像也喜欢吃甜食,“那就做点甜点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