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 唐敛有些不自在地说。 ——唐敛吻了她。 “明月?” ——他的嘴唇真软啊。又温暖,又湿润…… “明月!” “啊?”耳边一声炸响,朱明月反应很大地一晃头,视线慢慢汇聚清晰起来,朦胧月光下看清了唐敛的脸。 轰地一下,她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唐敛板着脸,手指却在袖子下紧紧握成了拳:“你别多想,我是……担心你发出声音来。” “啊?嗯嗯……”朱明月猛点头,看起来根本没听进去。湿漉漉的杏眼不住瞅他,唇角带着甜蜜的微笑。 唐敛被她看的有些受不住,移开了眼睛:“我去前头看看,你在这等我。” 朱明月拉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不怕?” 朱明月摇了摇头。唐敛想了想,反手握住她的手,两人绕到前院去。 月光下一地的血。朱大傻身首分离,脖子处切痕整整齐齐,须发蓬乱的头颅一直滚到墙根儿才停下来。 唐敛握紧了朱明月的手。 朱明月缓缓地走上前去,看着地上她曾经短暂叫过爹的男人。她不伤心也不害怕,与此相反,心里反而有一种解脱了的释然,看着血液像流不尽似的从他的脖子里流出来,只觉得脏。他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和亲生的女儿,如果今晚没有发生意外,还差点伤害了她自己——她甚至觉得,朱大傻就这么死了,有点儿太便宜他。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朱明月才想起自己这么平静在唐敛看起来可能会显得非常奇怪,毕竟他不知道自己并不是此人的亲女儿——但她回过头去却看到唐敛正垂眸盯着那一地鲜血,表情冷漠,黑眸中隐隐带着憎恶。 她突然有了一个猜想,难道? “别看。”唐敛冷冷地说,“他死有余辜。” 她就说,朱大傻被打破了头的时候,院门分明还没开。原来是唐敛救了她。 “唐敛……”朱明月鼻子一酸,又不想哭出来,慢吞吞地眨着眼睛。 唐敛看了她一会儿,握着她的手腕将人带到自己怀里,将少女的小脸摁在自己肩头。 “呜呜呜……哇——” 朱明月哭的肩头一抖一抖,像是要把骤然穿越带来的全部不如意都哭出来似的。 唐敛拥着她,心口像扎了针,呼吸之间疼的发紧。 门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唐敛蓦地抬头,下意识做出个回护的姿势,将朱明月挡在身后—— 难道是海盗去而复返? * 高大俊朗的少年闯入门中,正正与他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颇为意外。 来人先是神色一松,继而看着两人紧紧相拥的情状,微一挑眉笑了起来,仿佛完全没看到地上的尸体和鲜血。 “有人来了吗?”朱明月听到声音吓得一抖,“是谁?” “没事,村里人。”唐敛牢牢搂着她,“你先去换件衣服。” 将朱明月推进房间带上门,唐敛才抬起眼来,淡淡看着来人。 “唐家大郎。”月光下,那人显得分外高大,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才发现似的惊讶道:“这、这不是朱大伯?他怎么……” “韩渝。”唐敛定定看着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帮人刚走,我担心明月妹妹,就过来瞅瞅。”那人一脸关切。“你家没事儿吧?他们抢东西没?” “没事,多谢关心。” “那就好,唉……” 朱明月出来,看到来人,惊喜道:“渝哥哥!” 唐敛不爽地看着朱明月,打断韩渝的嘘寒问暖,强硬地拉住她的手:“你家暂时住不得了,等天亮报了官来人收了尸你再回来吧,晚上先住我家,还有间空房。” 朱明月想到唐敛的娘亲,刚犹豫了一下,韩渝就笑道:“唐伯母怕是才刚休息,再去打扰怕对她身子不好吧?明月,今晚先去我家吧。” 唐敛等着朱明月拒绝他,没想到朱明月略一犹豫,竟然对着韩渝点点头。“麻烦渝哥哥了。” “这有什么。”韩渝笑了笑。“你去收拾东西吧,我在这儿等你。” 朱明月点点头要进屋,手却被唐敛握着不放。 “唐敛?”朱明月奇怪地看着他。 “朱,明,月。”唐敛神色不变,凑在她耳边。“我们俩都这样了,你还去别的男人家睡觉,你觉得合适吗?” 温热的气息扑进耳廓,朱明月顿时耳根都红了,小声道:“我是怕打扰伯母……” “跟我回去。今晚的事……我有话要跟你说。”唐敛用极其亲昵的神态,在她耳边低声,然后提高了点声音,“你要对我负责。”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韩渝,满意地看见对方的笑容僵在脸上。 朱明月愣了一下,立刻跳起来去捂他的嘴。唐敛笑着捉住她的手,凤眼含光,温柔地看着她。 既然唐敛都说了有事要聊,她只好脸红红地跟韩渝告辞。 “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害怕,有唐伯母照顾你,我也很放心。”韩渝平静下来,加重了“唐伯母”几个字。 见朱明月没有反应,韩渝又看了唐敛一眼才离去。 “别听他的。”唐敛一瞬不瞬地看着韩渝背影消失,“走吧。” 两个人牵着手,绕过地上的污血,沿着月光铺成的小路向村子另一头走去。 今晚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无论是恐惧还是美好都有些不真实。 海风一吹,被月光晒着,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跨出了一大步——在她险些受到伤害又亲眼目睹了死亡之后,她不但品尝到了唐敛那双她觊觎已久的薄唇的滋味,而且还要去他家夜宿了。 心脏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朱明月一反常态地低着头走路,安静得出奇。 唐敛看她一眼,有些庆幸。 还好她低了头啊……不然在这皎洁的月光下她一定会看到,自己通红的面颊。 * 唐母和唐存果然已经睡下了。 唐敛带朱明月去了空房,看她乖巧道谢的样子,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 “心愿达成的感觉怎么样?” “你在说什么?”朱明月一头雾水。 唐敛正襟危坐,十分正经。“你不是早就想亲我了吗。” 朱明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忽然跳起来去捏他的脸:“你是谁,为什么装成唐敛?” 端方君子唐敛,可是差点被她亲到就要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啊。眼前这个人是假的吧,一定是戴了人|皮|面|具! “知道得倒不少。”唐敛轻松控制住她的两只爪子,看她还要挣扎,低低一笑:“再乱动,亲你了啊。” 唐敛站起身的时候,朱明月还沉浸在呆滞状态里。以前都是她试图轻薄他,现在他却反过来拿这个威胁自己……这这这,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哎。”她看到唐敛准备出门,蓦然想起正事。“不是说要跟我聊今晚的事儿吗?” “太晚了,明天吧。”唐敛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屋中烛光在他玉雪般脸容上洒下一片温暖光芒:“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今晚这些人,是冲着沉船里的东西来的。” “睡吧。”他看着瞪大了眼睛的少女,补上一句,“不用怕,我就在你身边。” * 唐存对于一觉起来家里多了漂亮姐姐很是欢迎,听说朱明月来了,起床都比平时利落些。 “伯母早。”朱明月坐在桌边,有些忐忑,筷子都不敢动。 唐敛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子小菜给她,叫了声:“娘。” 唐母收回自己审视的目光,对朱明月笑了笑。 两人吃完饭就去报官,里正听说昨晚死了人,脸都青了。他们家也遭了抢,所幸并没有被拿去太多值钱东西。 “那伙贼人的来路,贺叔可晓得么?”唐敛随意问道。 听了答案,他脸色沉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唐敛给朱明月分析了昨晚形势,总结道:“里正方才说,昨晚为首的男人正是朱一裹的弟弟朱一扫。海盗轻易不上岸,他们昨晚破了例,每家每户破门而入,却又没有大肆搜刮财物——能让海盗不爱钱,除非,他们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找。” “你是说……”朱明月咬住下唇。 “没错,那本笔记。”唐敛的黑眼睛仿佛在发光。“我寄出去的抄本应该已经到了天徵城,咱们且等等回信吧。” * “人没带回来?” 前一天夜里。 韩家大哥韩簿坐在房内,不紧不慢地磨着一支匕首。 他看着走进来的弟弟问,手腕微一翻转,烛光下反射出雪亮的光。 “不在她那儿。”韩渝淡淡道,面无表情。“她家里有那么个爹,藏不住东西。” “既然你知道……”韩大哥笑了,“那你走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韩渝抿唇不语。跳动的烛光里,他的眼睛仿佛深不见底。 “呵。”韩大哥无动于衷,低头又磨起了匕首。“要玩女人,有的是机会,但要不完成这个任务,我们可就……报不了仇了。” “我有分寸。”韩渝说。“既然朱一扫找不到,那我们就自己找。” “怎么找?上次走那一趟,唐敛已经起了疑心。” 韩渝想起了唐敛凑在朱明月耳边亲昵的动作,心头微微一动。 他挑唇一笑,慢悠悠道:“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韩簿终于磨好了匕首,爱不释手,拿到烛光下反复把玩:“你是说……” “传信给春绿。她的媚术修习了这么久,也该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