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丰台,樊家村,
一九七七年。
我有两个姨,自然就有两位姨夫。两个姨夫,一位是北京农民,一位是上海白领,皆善做菜。今天先说大姨夫。
大姨夫经常在村里的红白喜事上操刀掌勺。大姨常常戏谑地说大姨夫的手艺是二把刀!其实大姨夫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要不然,村里的大事小情怎么都找他呢。
说起农村的大事小情,首当其冲的就是各种村宴。村宴的种类很多,结婚有婚宴、办寿有寿宴、满月有满月酒、百日有百日宴,可以说婚丧嫁娶在农村都是以一场宴席为表达形式的!
过去的村宴都是在村里搭棚办事儿,自家院子够大的,就在自家场院里办,赶上场面打朋友多,或者家中地方小,那就要在村里的麦场摆桌儿了。赶上这么大的场面,又是流水席,经常是从晌午吃到晚上,那就有吃有喝又有玩儿,这个时候自然少不了孩子们的身影。
丈二长,碗口粗的竹竿儿,挑起三丈见方的油布四角,正中再用一根更长的竹竿挑起,这样搭起的棚,像把撑开的巨伞。
搭好的棚,并不是用来吃饭的,而是厨房。做饭的一应家什井然有序的摆放着:三五眼昨天刚垒的土灶、宽大一溜儿红白案、满架子的锅碗瓢盆等。掌勺的、传菜的、帮闲的,穿梭其中,不时有偷嘴的孩子围拢过来四处窥探。
棚外是几十甚至百十来张圆桌,每张桌子四下都围着十来把椅子。村民一旦聚拢,必人声鼎沸,嘈杂异常。可流水席,吃的就是这个热闹劲儿,吃罢一桌又上一桌……
开席后,上菜必须要快,所以准备工作一定要充分。这就需要统筹安排,马虎不得。大姨夫干的就是谋划。
一大早儿就要采买收拾,焖炖溜熬。
上午十点前,馒头米饭、猪头、下水等就要准备妥当。然后是炸货、蒸碗儿和凉菜等。临近中午,灶上就开始叮叮当当的出菜了,紧接着走菜开席。
大姨夫除了统筹安排外,手艺也了得,最擅长做的一道菜就是焦熘白肉。
二寸厚的纯肥膘,不带一丝儿红肉。用快刀切成两分厚的大片儿。用盐、白胡椒粉、料酒码味,再用浓稠的玉米淀粉糊挂浆。
挂好浆的肥肉片事先入宽油中火煎炸,炸至微黄定型即可捞出备用。需要上菜时,再用高火将肉片复炸一遍,炸至肉片黄白焦脆,一掰即断时捞出。
另起锅,下葱姜蒜爆锅,倒入用糖醋葱姜淀粉调成的碗芡,待芡汁收紧后倒入肉片翻炒裹芡,撒明油出锅装盘。
上桌时肉片芡汁丰盈,支棱有形。入口酸甜酥香,油润适口。咬开肉片儿,内里的肥膘已荡然无存,神奇的幻化为胶冻。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此菜毫不逊色于焦溜肉片。
如今,姨夫已安,无缘再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