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沉作为一个外南,夤夜悄然站在灵霏这个闺阁少女的窗户跟前,实在是不合规矩。
可不知为何,灵霏的心里头却是半分都没有要驱赶梁一沉的意思。
反而是给梁一沉打开了窗户,叫他进屋子来暖和。
梁一沉也不推辞,到不是为了旁的:“阿霏妹妹放心,我平日里虽是个混的,可身上却还是有功夫的。来你这儿保证没有叫人瞧见,不会给你添麻烦。”
瞧着他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灵霏便皱了眉头:“梁家哥哥这是要走?”
“是。”
是第一次来女孩的闺房,梁一沉一改往日那般公子哥儿的模样,眼神都不敢乱看一般,只直愣愣地站在灵霏的跟前儿。
灵霏则是示意他坐下,而后亲自给他斟了热茶:“梁家哥哥与侯爷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几句。想来还以为至死父子之间的争吵,却没成想如今瞧着梁家哥哥如此模样,竟是当真要走?”
“当真要走。”
便是坐在椅子上,梁一沉也是直挺挺地挺着脊背,手脚有些无措,眼神却是坚定:“他不曾将母亲当做过他的妻子,也不曾将我当做过他的儿子。任由旁人在外头污蔑我的名声,也只瞧见了我的那些混账作为。我呢,心里头也恨他,瞧着是父子缘薄,又何苦非要赖在那了无意趣的府中热人厌烦呢?”
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赌气的意思了。
然而灵霏却是理解梁一沉的。
至少她知道,梁侯在心里没有那么疼爱梁一沉,否则怎会侯府之中的庶子都已经出去同梁侯一起建功立业了,偏偏放任梁一沉这个嫡子在外头任人流言指摘呢?
若灵霏是男儿,她大约也是不愿继续待在这让人憋屈的秦府之中的。
只是瞧着这样的梁一沉,灵霏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担心:“你……准备去哪儿?”
手中的热茶终于让梁一沉冰冷了一整日的心,仿佛都带了几分鲜活的温暖。
他迟疑一下:“我尚且也不曾想好。朋友喊我去江南,说那边有江湖中人的诸多帮派。只要我隐姓埋名,想来总能混出名堂来。快意江湖,倒是也潇洒得很。”
这样的决定,却是让灵霏微微皱了眉:“可……江湖庙堂,不可同日而语。你从小就身在这庙堂侵染之中,若是不入朝为官,岂不可惜?”
“嗤”
灵霏这话,却是叫梁一沉忍不住地轻笑出声:“你还是头一个和我说,我该入朝为官的。旁人都说我是个靠着祖荫和家中庇佑,在外头胡作非为的浪荡公子哥儿。我家虽是军武世家,可从小到大父亲也不曾教我学过什么,反而是听了那姨娘的话,连家中兵器库里的兵刃都不许我触碰的。”
他眼眸之中的苦涩,是再也隐藏不住的:“何况这些年,那些武事也早就是荒废了的。如今他在朝中掌握着兵权,便是我当真能立战功,圣上还不是要听他的意见?只要他在的一日,便不会叫我好过。”
都说无仇不父子,灵霏如今方才是明白。
却是看着无奈的梁一沉,只知他是当局者迷:“梁家哥哥可想过,若真是想要跻身朝堂,也未必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灵霏其实并不确定,梁一沉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只是瞧着梁一沉并不相识外人所说的那般不堪,只觉得男儿都有建功立业的心思,也不忍瞧着他就这么蹉跎荒废了大好时光。
梁一沉的眼眸之中却是亮了亮,疑惑地瞧着灵霏:“不知……三妹妹是何意?”
看来他是有心,只是无力。
灵霏微微一笑,被他这充满着期待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几分:“梁家哥哥可曾想过……要走科考这条路?”
“科考?”
的确,这是军武世家出身的梁一沉从未想过的事情。
灵霏其实也不太懂,只是小心翼翼道:“旁的我是不知的,不过却听闻,咱们朝中的科考最是公正。三年一次的春闱,是多少寒门学子唯一的晋升之路!便是国公郡爷家的,若是当真想入朝为官,不走武举不立功,那便也唯有科考一条路而已。如今的圣上重文人,纳谏言,想来也是文人臣子们的好光景。”
摆着指头算了算,灵霏当真觉得这条路是有希望的:“如今梁家哥哥的年岁也还没有到连三年都等不起的地步,若当真想做出点儿什么来,到不如埋头苦读,想来哥哥自小在梁夫人的教养之下,也是通诗书明道理的。光是这一点,就比那些不知变通只知苦读的,好了不知多少倍呢!”
梁一沉知道,便是灵霏这样的夸赞,其实也不过是出于想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