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传灯录·温州龙翔竹庵士珪禅师 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 已是晌午时分,日炎木衰。一道人行于古道之上,望东面缓步而走。此人瘦脸俊郎,背戴宝剑,颇有道家之风,这天虽炎热散闷,但他却面不见汗,呼不见喘。 那道人于古道斜坡中行有七八里地,见路边有一破旧茶馆,坐着几位赶脚路人,衣着粗劣,正坐桌旁饮茶谈笑。他想这实在是避暑好去处,便往茶馆而来。 走入茶馆中,他选角落无人处坐下,大声唤道:“店家,来壶茶水。”只听柜台处传来“好咧”之声,不一会便见一老者提茶壶拿大瓷碗小跑而来。 那道人不经意瞧那老者一眼时,不由一愣,随即又若无其事观看起远山来,待那老者倒好了茶水,才伸手拿起,呡了几口问道:“店家,敢问这清河县该往哪边走,离此地还多远?” 茶馆老板乃是一五六十年纪老者,见他道貌气顺,便知此非常人,自是不敢怠慢,恭敬笑道:“此处离清河县还有五十多里山路,道长只需沿着此路一直走便是了。”说着伸手指着茶馆不远处小路。 那道人冷笑道:“几年不见了,怎么连你都不认得我来了。” 老者闻言一惊,待他仔细看了那道人后,不禁后退几步,不可置信道:“你。。你难道是。。是曹雄,曹少爷。” 曹雄道:“不错,正是我,幸得你认出我来。” 老者楞楞在原地,许久才缓了过来,喜泣道:“曹少爷,你。。原来你一直还活着,老奴还以为你。。你已经。” 曹雄笑道:“以为我已经成一堆白骨了吧,不过也不怪你,我此番由死而生,此中艰辛说来话长,却不想能在此与你相遇了。” 老者抹泪颤声道:“少爷能活着,就是老天爷对老奴最大恩惠了,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曹少爷随我到后屋中来。” 曹雄见老者眼含泪光,神色激动,乃点头随他入了后屋。 入了后屋,曹雄坐于桌旁笑道:“这几年你过的可好,我们曹家惨被灭门之时,我宁可跳下悬崖,也不愿做凶手刀下魂,幸得天可怜,终于命大不死,被一道观童子所救,我自明必非那仇人之敌手,遂于此道观中勤练武艺,才出谷寻敌而来。” 那老者泣道:“我还以为曹少爷已经身亡,那天老奴归家探亲,归来后见官府之兵包围了曹府,问后才知曹老爷他们都被杀害,而只留得老奴这条狗命。虽我得生,但也不知路何在,归家后又被亲戚所赶,再无安身之处,只好乞讨为生。一日来到此处晕倒,被这茶馆老板娘所救,因她夫君早亡,我便留在此同她买茶为生,一直到如今。” 曹雄知了原有,问道:“你可知这清河县中可有一林庄,庄主乃是林长风?” 老者道:“老奴有所耳闻,听闻这林庄主武功盖世,还曾空拳打死过猛虎,乃是位英雄好汉。” 曹雄初闻时好,待闻老者赞这林长风为英雄好汉之辈,当即怒火攻心,拍桌而喝道:“这种忘恩负义之人,手上早已沾满无辜者鲜血,如何能担的起英雄好汉这四个字,真是荒妙之极。”桌上茶洒碗翻,直把那老者吓了一跳,颤巍巍望着他。 老者颤身而立,他听出曹雄话语中的愤恨,忙道:“莫非曹少爷与这林庄主是旧相识?”曹雄如若无闻,厉声道:“那林长风之妻可是顾嫣然?”老者道:“正是,而且还生有一子,现已有八岁了。” 曹雄身子一震,纳异道:“八岁?孩子?”他见老者点了点头,不由惨笑道:“你可知当年灭我曹家之人是何人?”老者摇头道:“老奴却是不知。”曹雄怒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直望着老者,见他眼角一抖,才又道:“这仇人便是林长风。” 老者脸色发白,颤声道:“这。。竟然是此人。” 曹雄起身道:“我必然让他血债血尝,当年他灭我全家,全然不念及兄弟之情,我必也让他尝尝何为血海深仇。” 老者不禁往床边衣柜处瞄了一眼,见衣柜正合着,才泣道:“老奴愿同曹少爷前去,去报着血海深仇。”曹雄摇头道:“不可不可,你若去了也枉丢了性命,但你有此心,便不枉我曹家对你之厚爱了。” 老者跪下道:“老奴这命是曹老爷救的,这八年来我一直在苟且偷生,如今才知仇人为谁,如何能让我弃身事外,这让我以后归去时,怎面对老爷了。” 曹雄望着窗外,并不言语。老者哀求道:“少爷,你便让我随去罢。”重重磕起头来。曹雄急忙俯身扶起,见他额头已一片通红,渗出血迹来,正色道:“你的心意我领了,此次前去生死未卜,若是我遭遇不测,还得有你替我收尸,把我藏于我父母之旁。” 老者已明曹雄之意,知再强求也无事于补,便有了妥协之心,提醒道:“少爷命大,必定能全身而归,老奴在此等候你的归来。”曹雄大笑起来,伸手拍了老者肩膀,微微点了点头。 老者送曹雄离了茶馆,望着他消失于小路拐弯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哼”了一声转身归入茶馆后屋中,急忙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沉木盒子,急放桌子上,正欲打开,忽闻身后传来大笑之声来。原来曹雄早已对那老者有所怀疑,待他离开不久便又绕到后屋来,正好见到老者从衣柜中拿出这盒子来。 老者听出这是曹雄之声,回身一看,当即胆颤吓得后退一步,直撞得桌子咯噔一下响起,惊讶道:“曹少爷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怎么回来了。” 曹雄阴沉沉道:“是走了,可我不放心你,便回来看看。”边说着边走向他来。老者身子下意识挡在桌前,颤声道:“曹少爷,你。。你这是。。这是要干嘛。”曹雄一把将他推开,伸手抚摸着桌上盒子,低声问道:“这里面放着可是什么?”老者被推倒在地,神色恐慌道:“没。。没什么,这是老奴一些针线之物,没什么可看的。” 曹雄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愤怒之气,喝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隐瞒多久,你这个买主求荣的走狗,连狗屎都不如的家伙。” 老者身子不住颤抖着,但仍强忍着道:“老奴不知少爷为何羞辱于我,我从未做出对曹家,对曹老爷不利之事来。” 曹雄一掌将桌上盒子拍飞落地,只见从盒子中洒出一堆金银首饰,其中还掺杂着几张书信来。 老者见书信暴露在外,惊恐欲爬去将书信放入口中咬烂。曹雄眼中通红,一脚踩在他手上,只听的嘎的一声,手骨当即便断了。老者剧痛难忍,大叫了起来,哀求道:“少爷你放过我吧,我当时也是身不由己,那林长风要挟我家人让我做曹家内应,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做此下策,求你了放了我这条狗命吧。”身子扭成一团,抓着断手呀呀叫着。 曹雄阴冷道:“放了你,你这贪生怕死之徒,若非我察觉的早,此时你必给姓林的通风报信去了。”说着弯腰拾起书信,看了起来,只见署名皆是林长风,所写皆是些有功之人奖赏之类云云,其中也有嘉许报信他人之书,真乃林长风之信者。 老者知事情已经败露,这曹雄必会杀他不可,一边假哭求饶,一边暗从怀中摸出匕首,顿时纵身而起,往曹雄腹中刺来。曹雄早已察觉,身子向旁一避,躲了开去,将背上宝剑拔出,只见剑光一闪,那老者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双手捂着脖子,嘣的一声响起,脖子处鲜血飞溅,倒地抽搐了几下,在无动静了。 曹雄环顾屋中,拳头握紧了几分,才缓步出了后屋,见茶馆中正坐着几位赶脚人直勾勾望着自己,其中一壮汉站起,走到曹雄身前,环顾了他一圈,喝道:“我说牛鼻子道人,这屋后嚎叫声是为何故?” 曹雄视若无堵,冷笑道:“那老头被我杀了。”那壮汉倒吸口长气来,眼顾自己两位同伴,那两人明其意,胆颤颤避着曹雄入了后屋,半盏茶功夫才出来,神色惊慌。那壮汉一见如此已信其言,但见曹雄一脸阴沉望着自己,心中没来由一阵后怕,怯道:“你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罪不可赦,还不快快与我到官府处受罚。”眼神扫了那两人。 曹雄本不想对这些无辜之人开杀戒,但忽闻官府之言,心想自己前去报仇,若是这些人报了官,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来。抬眼扫了众人,终于下定决心道:“既然你等寻死,我便成全了你们罢。”身后两人早已悄声围了上来,张开双手欲将他拦腰抱住,曹雄抬起后脚一踢,正中那人下巴,直踢飞了出去,撞墙上又落了下来,满嘴鲜血,吐出几个断牙来。 另一人还没反应过来,曹雄宝剑一拔,身子斜动而来,一手抱住他脖子,只见手起剑快,一个人头便落了地,咕噜噜滚出几米远来。 正坐着几位赶脚人惊起而逃去,那壮士早已吓破了胆,望着几位逃跑之人,虽想同他们而走,但一双脚犹如钉在了地面上一样,颤抖着挪不开来,两眼直望着曹雄宝剑从自己头顶落下,从脖子处划了过去,忽觉脖子一凉,头如滚球般落地而去。 曹雄展开轻功,向那几位逃跑之人追去,此时那几人还未逃离茶馆,便见剑光闪烁间,茶馆里多了几具尸体横躺地上了。 那下巴受伤男子见茶馆中人皆已遇害,伏在地面慢慢往后屋爬去,忽觉眼前一黑,抬头一看,曹雄正冷冰冰看着他,吓的他连连跪地求饶起来。 曹雄俯下身子,伸手从他怀里抓出一把金银首饰,认出这正是老者之物,当即点中那人穴道,令其动弹不得,冷冷道:“贪不易之财者,死不足惜。”走到柜台处,搬出几坛酒来,拍去坛口泥土,掀开了酒盖一闻,赞道:“好酒好酒。”仰头便饮了几口,便将酒洒在茶馆桌椅柱子上来,又从烧茶处拿出火柴来,也不望那人一眼,便随手一扔,顿时火势大盛起来,自己独自离了茶馆,缓步望着清河县而去,而那被点穴道之人在惊叫声中慢慢被火势吞没,慢慢便安静了下来。